乱石林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碎石子,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刺骨。苏尘缩了缩脖子,将破旧的灰布衫领口又拉紧了些,布料磨得脖颈痒,却抵不住那穿透衣物的寒意。他不敢走相对平坦的路径,专挑那些藤蔓缠绕、怪石嶙峋的偏僻石缝钻,枯硬的藤蔓划过手臂,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与旧伤疤交织在一起,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不敢出半点声响。
身后尘泥港的点点灯火越来越远,直至被浓密的夜色彻底吞没,天地间只剩下墨色的山峦与呼啸的风声。苏尘这才敢稍微放慢脚步,靠在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后喘口气。岩石表面冰凉粗糙,带着乱石林特有的潮湿气息,水珠顺着石缝缓缓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丝沁人的凉意,正好缓解了他一路奔逃的燥热。
怀里的星髓玉微微烫,并非灼人的热,而是一种温润的暖意,一缕缕清凉的星力如同山间溪流般,顺着经脉缓缓滋养着被赤手盟红袍堂主踹伤的小腹。那处伤口原本隐隐作痛,甚至牵动着呼吸都变得滞涩,此刻在星力的滋养下,疼痛感竟已减轻了大半,连带着紊乱的灵力都顺畅了不少。苏尘暗自庆幸,若不是这枚意外得来的异宝,他恐怕早已被伤势和疲惫拖垮,沦为追兵的囊中之物。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一枚凝血丹,丹药呈暗红色,表面还沾着些许白色的药粉,散着淡淡的苦涩气息。这是最低阶的疗伤丹药,药效微弱,却已是他目前能拿出的全部家当。刚要送入口中,耳边突然传来极轻的“沙沙”声——那不是风声掠过石砾的空旷声响,也不是妖兽穿梭林间的动静,而是衣料摩擦地面碎石的细微动静,短促而有节奏,显然是有人在刻意压低脚步声,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苏尘的心脏猛地一沉,瞬间屏住呼吸,将凝血丹攥回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白。他的身体如同训练有素的狸猫般,往岩石的阴影里缩了缩,几乎与冰冷的石面融为一体,连呼吸都放得又细又长。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运转刚学会的《引星诀》,一缕精纯的星力顺着耳脉蔓延开来,听觉骤然敏锐了数倍——周围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可闻,甚至能捕捉到远处铁甲兽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近处三道不同频率的心跳声。
三道截然不同的灵力波动,正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呈合围之势悄无声息地往他这边逼近。每一道波动都稳定在引气中期,比他现在表面展现的引气初期修为略高一线,其中一道土属性灵力最为厚重,另外两道则分别带着金属的锐芒与风的轻灵。苏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手指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黑煞帮暗令,指尖触到玄铁令牌冰冷的边缘,心里快盘算起来:赤手盟的动作竟如此之快,看来红袍堂主对他的怀疑远比想象中更深。
“那小子应该就在这附近,赤手盟的人说他往石林深处跑了,跑不远的。”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距离不过十丈,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正是那道土属性灵力的主人。
“哼,不过是个灵根驳杂的引气初期废柴,堂主竟然让咱们三个引气中期的修士过来围捕,真是浪费时间。”另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还夹杂着几声不屑的嗤笑,声音尖利,应该是持剑的修士。
“别废话,堂主说了,只要抓活的带回去,就赏一枚聚气丹。”第三个声音沉稳些,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贪婪,“聚气丹啊,能让咱们的修为再稳固几分,甚至有机会冲击引气后期,这种好事可不能错过。”
聚气丹?苏尘的心头猛地一沉。聚气丹是引气期修士梦寐以求的丹药,不仅能快恢复灵力,还能稳固境界,剔除灵力中的杂质,一枚的价值至少五十块低阶灵石,是他现在全部身家的二十多倍。赤手盟竟然为了抓他开出这么高的赏格,看来那个红袍堂主根本没相信他说的话,甚至可能已经怀疑他藏了黑煞帮的秘密,或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有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他悄悄松开暗令,转而摸向怀里的爆火符——那是他三年前从黑煞帮杂役房的角落里偷藏的,当时杂役房失火,一片混乱,他趁乱从一个死去的外围修士身上摸来的,只有一枚,威力不算太大,却足以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同时,他的目光快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左侧是一片密集的石丛,里面长满了带刺的黑藤,藤蔓坚韧,上面的倒刺泛着幽光,显然带有毒性;右侧是一道干涸的沟壑,深约丈余,沟底堆积着厚厚的碎石和枯木,便于隐藏身形;身后则是那块巨大的青黑色岩石,高达数丈,是唯一的遮挡物,也能作为防御的屏障。
就在这时,左侧的石丛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碎石被踩碎的声音。苏尘猛地侧身,几乎是本能地往右侧的沟壑扑去。与此同时,一道土黄色的灵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轰”的一声砸在身后的青黑色岩石上,溅起一片碎石雨,岩石表面瞬间多了一个浅浅的坑洼,碎石飞溅到他的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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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那小子在这儿!”沙哑声音的主人从石丛里跳了出来,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修士,身材魁梧,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带着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狰狞刀疤,眼神凶狠,手里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刀身泛着淡淡的土黄色灵光,显然是一件低阶土属性法器,虽然品阶不高,但在他厚重的灵力催动下,显得极具威慑力。
“小子,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回赤手盟,还能少受点罪!”络腮胡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牙缝里还沾着些许食物残渣,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苏尘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几乎是同时,另外两个修士也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南边的是个瘦高个修士,身形单薄,面色蜡黄,手里握着一柄细长的铁剑,剑身微微颤抖,似乎有些不稳,脚步移动间,左脚落地时总是下意识地轻抬,显然是旧伤未愈;北边的是个面色阴鸷的修士,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灰袍,双手结着法诀,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光,眼神阴毒,死死地盯着苏尘,看样子是个擅长法术攻击的修士。三人呈三角之势,将苏尘困在干涸的沟壑里,断绝了他所有逃跑的路线,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苏尘故意露出慌乱无措的神色,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退,后背紧紧贴住沟壑的石壁,双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无处可逃。“我……我就是个普通的散修,只是路过乱石林,想要找些草药疗伤,你们抓我干什么?”他声音颤,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恐惧”,甚至还故意打了个哆嗦,一副不堪一击的模样。但暗地里,他的目光却在快扫视三人的破绽,大脑飞运转,寻找着破局的机会。
瘦高个持剑修士的左脚是明显的弱点,旧伤未愈,必然影响他的度和稳定性;面色阴鸷的法术修士虽然灵力精纯,但施法需要时间凝聚法诀,而且他袖口沾着不少草屑和泥土,行动间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是刚从茂密的草丛里钻出来,还未完全调整好状态;而那个络腮胡修士,虽然看似凶悍,灵力也最为厚重,但他的灵力波动时强时弱,极不稳定,显然是刚突破引气中期不久,境界还未稳固,强行催动灵力时,气息会出现明显的滞涩,这正是他的致命弱点。
“少装蒜!”络腮胡显然没耐心跟他废话,怒吼一声,脚下猛地力,身形如同小山般朝着苏尘撞来,同时挥起短刀,带着厚重的土属性灵力,朝着苏尘的头顶劈去。短刀划破空气,出沉闷的呼啸声,度不算太快,但每一刀都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仿佛要将空气都劈裂,让人避无可避。
苏尘看似狼狈地向左侧躲闪,实则借着转身的动作,将星髓玉里的星力悄悄注入右脚。他的脚掌踩在沟壑底部的碎石上,借着身体转动的惯性,猛地一力,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突然像被无形的力量催动,带着破空的锐响,如同出膛的子弹般,朝着瘦高个持剑修士的跛脚射去。这一击既隐蔽又突然,完全借助了周围的环境,根本不像是修士的攻击,反而像是意外生的变故。
“哎哟!”瘦高个修士惊呼一声,根本没料到苏尘会突然反击,而且攻击的目标竟然是他的跛脚。脚下被碎石狠狠击中,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弯下腰,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刺向苏尘的剑招也乱了章法,铁剑擦着苏尘的头顶劈空,“噗嗤”一声插进了旁边的石壁里,剑身颤抖着,一时竟拔不出来。
面色阴鸷的法术修士见状,脸色一变,立刻加快了法诀的运转,指尖的青色灵光越来越浓郁,一道半尺长的风刃快凝聚而成,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苏尘的后背袭来。他显然是想趁苏尘躲闪短刀的间隙,动致命一击,将苏尘一举拿下。
苏尘早有准备,借着躲避短刀的惯性,身体猛地往前一扑,如同猎豹般趴在地上,动作敏捷而迅。风刃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嗤”的一声劈在络腮胡的短刀上。土属性灵力与风属性灵力瞬间碰撞在一起,爆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络腮胡只觉得虎口一麻,一股反噬之力顺着短刀传来,手臂微微颤抖,短刀险些脱手而出。
“蠢货!你他娘的砍我干什么?”络腮胡又惊又怒,转头对着法术修士破口大骂,眼神里满是怒火,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原本凌厉的攻势也戛然而止。
就是现在!苏尘眼底寒光一闪,心中默念《引星诀》,将体内仅存的大半星力都集中在右拳上。他的灵力经过星髓玉的提纯,本就比同阶修士凝练数倍,再加上星力的加持,这一拳的威力早已出了引气初期的范畴,甚至不比普通的引气中期修士全力一击弱。趁着络腮胡分神的瞬间,苏尘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络腮胡,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右拳带着破风的锐响,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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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络腮胡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里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溅落在地上,散出浓烈的血腥味。他脸上的轻蔑和凶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出沉闷的响声,随后便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双眼圆睁,气息全无——显然是被这一拳震碎了心脉,当场毙命。他到死都没明白,一个看似不堪一击的引气初期废柴,怎么会爆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剩下的瘦高个持剑修士和面色阴鸷的法术修士脸色骤变,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围捕,却没想到短短几个呼吸间,实力最强的络腮胡就被一拳打死,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也让他们心中的轻视瞬间转化为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