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测、模拟考、月考,每次考完试,葛思宁看完自己的成绩后,都会下意识去看李函的排名,她偶尔也会超过他,但是总徘徊在五名之内,差距不大。
而且葛思宁好几个科目都存在波动性,虽然总分都差不多,但语文考差的时候英语就会高分一点,语文考得好的时候,数学又会差一点。相比起李函这个六边形战士,葛思宁感觉自己总有一个地方在漏风。
考试前后,吴思依旧分批找人谈话。李函和葛思宁这两个人在她这里已经是默认的一批,但不知道是葛思宁过于在乎吴思的看法,还是吴思真的有点针对她,葛思宁总觉得吴思对李函比对她上心,那些鼓励的话,吴思总会看着李函的眼睛说。
千丝万缕的小细节缠成了毛线团,葛思宁被这些行为推进了一个错误认知里,她认为吴思之所以会冷落自己,是因为她没能达到吴思的期待——她没能压倒性地赢过李函。
老师偏爱成绩更好、更稳定的学生,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十七岁的葛思宁并不觉得这个行为模式有什么不对,或许是因为她曾是这个模式里的受益者。所以她想的不是推翻这个模式,而是寻找再次进入的入口。想再次成为幸运儿的她,除了努力提升成绩以外,还明里暗里地向吴思献殷勤。
她的讨好并不明显,因为在行为上能做的很少,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心态上。
有时候葛思宁被吴思点起来回答问题,坐下后总会表现得尤为激动,李函都看在眼里。
但或许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狂欢只是精神胜利法,葛思宁开始变本加厉。
她作为语文课代表兼副班长,很多班里的要务要经她的手,她为了讨吴思的欢心,总是尽力去做,尽力到兀自牺牲一些同学的意愿和情绪。
以前葛思宁虽然也是铁面无私,但是因为她自己也对形式上的东西嗤之以鼻,所以如果有人表现出推诿,她也会试着和老师去沟通,尽管结果都是被老师批一顿然后亲自下场,但有了这个流程,总比现在葛思宁为了不让班主任烦心,自己当众拍板强。
她抢着唱红脸的行为引发了很多同学的不满,不过又担心被她律师函警告,所以不少人私底下找李函商量,或者直接给吴思递投诉信。
尽管李函依旧没有接受任何同学的请求,但是在葛思宁的衬托下,竟显得没那么冷血了。
期中考来得飞快。
青春苦短,少年少女却没有时间享受。
学期已经过去一半,高三近在眼前,改卷那两天办公室里到处是叹息,年级组会一个接一个地开,主题多是围绕一轮复习如何展开、违规现象如何杜绝、各科成绩如何提高……各班班主任压力山大,且因为这次是联考,所以还要被派到别的学校去交流心得。
葛思宁这次考试考得还算可以,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但是语文单科的分数却非常糟心。依旧是作文问题,她不知道自己考试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又写歪了。好在她有逐步提升的数学和英语补救,否则再出现上学期末的情况,她真的想从教学楼上跳下去了。
吴思却没有因此找她谈话。
葛思宁静候了两天,甚至头铁地去了好几次办公室。
吴思都在,但没有任何表现。
这反应让葛思宁更心寒,她破罐子破摔,第一次向李函低下自己的头颅,问他借他五十五分的作文来看。
人的反射弧很奇怪,尤其是文科生,写主观题的时候经常会产生自己是天才的错觉。葛思宁写作文的时候觉得自己文笔堪比鲁迅,甚至在看到李函的作文之前,葛思宁都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有四十二分。然而在看完李函的作文以后,葛思宁只恨这篇作文不是自己写的。
她把作文还给李函,很生硬地说了句:“谢谢。”
李函没有说不客气,他一般都会说的,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但是葛思宁没有注意,她把试卷放回自己桌子上,就开始去借别人的作文。
她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居然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拉下脸,李函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葛思宁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最后她鼓起勇气去问吴思,老师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可吴思当时忙着去开会,并没有理会她。
那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教室,一副铩羽而归的样子。
今晚要到亲戚家去吃饭,所以葛思宁待会就收拾书包走人。按道理她应该抓紧时间做今晚的作业才对,但是没得到吴思的点拨,她觉得很委屈,也很憋闷,趴在桌子上,一边默写一边掉了两滴眼泪。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臂。是李函,他递了张纸条过来。
葛思宁现在对纸条都有阴影了,她接过来放到旁边,默写完了才看。
居然是李函的字迹。
【待会放学你到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55章那是四月下……
那是四月下旬,春天刚刚过去不久,葛思宁站在一地不知名的被季节的骤雨打得零落的碎花地下,数着花瓣,等待一个秘密的到来。
她双手攥着书包的肩带,空气里还残存着黏腻的潮湿味道,是树干被雨水浸润一夜后散发出来的香气,是时间带给树的恩泽。抬头遥望阴天的云朵,薄得像一片雾。葛思宁看了两次手表,李函才姗姗来迟。
“抱歉,刚才去图书馆还书了。再不去就到期了。”
葛思宁没和他私底下接触过,所以这会儿有点紧张。他一道歉,她刚才的不耐烦就都消失了,变成无足轻重的愧疚。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葛思宁实在好奇。
但李函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看着葛思宁的眼睛,目光从她的瞳孔转移到地上的残花落叶上,声音淡漠地和她分享:“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叫《被讨厌的勇气》。”
他还会看课外书啊。这是葛思宁的第一反应。其次,他和自己说这个干嘛?分享?找共鸣?葛思宁不明白,但是她礼貌地附和:“嗯,我看过,很哲学的一本书。”
李函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无法定义的,但葛思宁却通过他的表情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说:“书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你。”
“什么?”
“过度关心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反而是以自我为中心。”
葛思宁忍不住蹙眉了,这是在干什么?
专门她叫出来讽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