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道吗?你记得吗?”
她知道,她记得。
可她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所以我才更要说。”葛思宁豁出去了,“你要走,你要离开我,这件事比什么事都重要。”
她太年轻了,也太幸运了,所以不明白前途的重要,也还没意识到未来的渺茫。
她这样不懂事,江译白却松了口气。
他以为是命运接二连三的冲击给了她错觉,于是他名正言顺地回到大人的角度,提醒她:“思宁,别做这样的事。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我也是。我们都不该停下。”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她俨然已经变成情绪的化身,“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多礼物?为什么认同我的一切包括缺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我对你来说其实是特别的,对不对?”
她太执着要一个答案,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只是原本她以为自己毫无胜算,现在江译白还残存的耐心却让她看到了希望。
他又沉默,葛思宁斗胆说下去。
“你说的这些,是怕耽误我,而不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她的眼睛像初升的星辰一样亮起来,江译白却已经忍无可忍,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将其熄灭。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葛思宁。
他几近冷漠地直视她的希望,他比谁都清楚她的敏感,可他不得不利用这一点,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呢。”
葛思宁愣住了,过了两秒,她乐观地说:“没关系啊,但是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对吧?你对我肯定不止是哥哥对妹妹那么简单,不然你为什么……”
他疲于纠正,索性把话说绝。
“所以,你想毁了我,是吗?”
葛思宁彻底僵住。
“葛思宁,我怕耽误你,这是事实。但同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在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和小我五岁的女孩子谈恋爱。”
他看到她眼眶里漫起来的水雾,江译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对她说出其他难听的话了。
这些已经是他的极限。
最后他像是气极了葛思宁那颗赤。裸。裸的真心,又像是恨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给了她幻想般,阴沉着脸色说。
“除非我疯了。”-
葛思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只记得到家的时候,听到动静的父母跟疯了一样跑出来,葛天舒又急又气地想上来打她一巴掌,最后被王远意拦下。
“你知不知道你们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不见了的时候,我有多担心……葛思宁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敢逃学,你搞失踪……”
所有令人难受的责备都变成了背景音,葛思宁呆呆地站在客厅里,任由王远意横亘在自己和妈妈中间,替自己挡住所有的同时,也忍不住斥责几句。
家里乱成一团,连警察都来了。
葛天舒稍微冷静下来,解释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毕竟家里这样的条件,孩子又没做过类似的事,她怀疑葛思宁被绑架也很合理。
双方攀谈了好一会儿,期间王远意问她:“思宁,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请假,就擅自离开学校?”
葛思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远意焦头烂额地叹口气,“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你别怪你妈刚才说话难听,你都不知道她都快急疯了……”
“上楼去吧,今晚先别下来了。我待会做饭给你吃。”
葛思宁却摇摇头,说不用了。
王远意没听到,推门出去和葛天舒一起收拾烂摊子。
葛思宁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却想不起要换拖鞋,径直回到房间。
等关上门,失去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她的思绪好像才回笼。
那股痛彻心扉的记忆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贯彻每一条神经和筋络,带给她无法摆脱的悲恸。
她却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
葛思宁打开灯,在桌子上发现一封信。
她走过去,打开,读完。
然后慢慢地滑落。
房间里陷入死寂,葛思宁突然站起来,猛地翻找抽屉。
在她小心翼翼的保存下,江译白给她写的每一张纸条和贺卡,她都如数家珍。
可这么一沓祝福,葛思宁就算读一百遍,都还是觉得,比不上那句,前程似锦。
她伪装的无所谓,和强忍的眼泪,终于在彻底失去他的时候,落下来。
她原本坚定的信念随着这场战役的惨败而粉碎,她忽然就不知道,她的远方在哪里了。
但十八岁的冬天,她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