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面还没下达通知命令,哪怕他觉出不对劲来,也依然紧闭着嘴,没有向他人透露一分一毫。
直到命令下达,他开始起草本师的后勤保障和机动预案。
机关大楼灯火通明,他加班也越来越频繁,每日早出晚归,要不是枕边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梅锦都不知道他夜里有没有回来过。
领导们虽然没有明说发生了什么事,但脸色却都越来越凝重,往机关大楼里一看,大家都步履匆匆,来去如风,生怕浪费了一点时间。
梅锦遵守着保密制度,梁满仓不说,她也就不问,她只是默默将他的衣服洗得更干净,熨烫得更板正。
一天夜里,梁满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带着一个沉重的公文包。
梅锦因为给知微喂奶,还没睡,见状关心道:“饿不饿?晚上包了饺子,还剩一盘,我给你煮了吧?”
梁满仓点头,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都透着疲倦:“好。”
梅锦赶紧到厨房去,起锅烧水,水开将圆滚滚的饺子下进去,今天供销社来了肉,满银连忙喊上她去买,足足割了两斤回来,跟韭菜一块儿剁馅包成了饺子。
饺子下进去又烧了两分钟,沉甸甸的饺子从锅底浮上来,面皮也开始变得透明,这就是煮好了。
她拿碗盛出来,又找了个小碟子倒上生抽和醋,端到外面桌子上。
现在天气热,正是蚊子猖狂的时候,梅锦掏出蚊香,找了盘干燥的点上,放到桌子下面熏着。
前段时间不停下雨,连蚊香都返潮了。
梁满仓去洗了手,走到桌前坐下,大碗里,饺子热气上浮,他也顾不上说话,拿起筷子,一个个夹起就往嘴里塞。
梅锦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吃,见状忙阻拦说:“你吃慢点,才出锅,还烫着呢,别烫坏了喉咙。”她说着,给他倒了杯晾凉的开水,里面泡了去火解暑的金银花。
梁满仓接过一饮而尽,又接着吃饺子。
他吃完就去洗漱,全程没说几句话。
梅锦看着他熬红了的双眼,有些心疼,等他躺到床上时,手指轻轻在他眉骨处抚摸:“不要觉得年轻,身体就是钢铁,平时要注意,不要这么熬着,熬坏了可怎么办。”
梁满仓连听完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下一秒就沉沉睡去。
梅锦轻声叹息,知道他辛苦。
8月23日,下午五点半,炮声从海峡对岸传过来。
梁满仓在师指挥部,这里人员齐聚,大家神色凝重,都进入着战斗状态。
巨大的作战地图展开,和墙上常年挂着的地图交相辉映。
电话铃声、电台滴答声和参谋们的报告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如弓弦拉满。
机关大楼里的人对这炮声还早有预料,家属院里的家属们才是真正的心慌。
国家这才和平了几年,这就又要重新开战了吗?
不过想想也是,国家还没统一,老蒋还虎视眈眈,国家如何能安稳,师部驻扎此处的目的不正是如此。
只不过这几年实在安逸,让大家忘记了危险一直存在,要不东南怎么会被标注成“危险地区”呢。
为了安抚群众,明站长下令,要广播员们时刻待命,用比平时还要沉稳百倍的声线安抚大家的情绪。
指挥部。
“报告!”
“说!”
“我军前线一重要炮兵观察所被敌军炮火覆盖,导致通讯中断,无法为后方提供射击校正,反击效率骤降!”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瞬间焦灼起来。
梁满仓跟着皱眉,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不停地运转着,举手报告道:“报告首长,我建议立即启用备用观察点,联系海军快艇部队,从海上视角进行校射,并协调空军侦察机,冒险进行航空拍照评估。”
他的方案思路清晰,刚才还如菜市场般喧闹的指挥部瞬间安静下来,焦虑的情绪被有效稳定,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
首长沉思一瞬,沉声采纳他的建议。
从炮声响起的那一刻起,梁满仓就一直守在指挥部,几天几夜都没好好合眼,满眼的血丝,靠着浓茶提神。
家属院里,大家不敢明说,但私下里已经谣言四起,谁都不确定这次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梅锦前世历史学的一般,也不记得还发生过这种事,她虽然能肯定国家不会输,但不敢保证一定没有人员伤亡。
尤其是作为广播站的一员,既要强忍着对梁满仓的担忧,又要竭力安抚其他惶恐的家属。
广播稿里的捷报和夜里隐约响起的炮声,折磨着她的神经。
知微几天没有看见爸爸,有时候会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她,嘴巴动了动,问“爸爸?”
梅锦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摸着她的脸蛋尽量笑道:“爸爸在工作,等工作忙完了就回来了。”
可工作什么时候能忙完,她也不确定。
好在密切的炮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进入到“打打停停”的政治斗争阶段,中央要求“打而不登,封而不死”。
这就需要极其精准和巧妙的战术安排。
梁满仓眉头紧皱,捏着笔在纸上不断演练,制定着万无一失的战术计划。
他的战术报告交上去,其核心就是轰击军事目标,避免造成平民伤亡,并且在精准打击的同时对其造成心理攻势,在特定的时间对其进行扰乱性的炮击,让他们摸不准他们的行动规律,消耗他们的精神力,从而打击敌军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