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那缕诡异消失的魔气,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在玄微心中荡开层层警惕的涟漪。他静立在殿门光幕之后,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反复扫过外界每一寸空间,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然而,那魔气的主人显然极其擅长隐匿,一击远遁,再无痕迹可寻,只留下一种阴冷的、被窥视的余味,萦绕不散。
玄微眉头紧锁,眸中寒霜凝聚。这些魔族,当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纠缠不休。他们一次次试探,目的究竟为何?仅仅是为了云烬?还是另有所图?
那卷突然出现的诡异卷轴,与这神出鬼没的魔族窥探,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在他心头。他转身,目光再次落回殿内。明珠清辉依旧,书架林立,一切都维持着他方才离开时的模样,静谧得甚至有些诡异。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玉榻之上。
云烬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仿佛从未醒来过,呼吸平稳,面容安宁。仿佛之前那无意识的牵手、依赖的拥抱、乃至含糊的呓语,都只是玄微心力交瘁下的幻觉。
然而,玄微非常确定,那不是幻觉。
他缓步走回榻边,并未立刻坐下,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垂眸审视着那张沉睡的容颜。银色的长在他身后如月华般流淌,衬得他脸色愈冰白,唯有那双冰蓝眼眸,深邃如同蕴藏着风暴的极地冰渊。
他在观察,在等待。
等待一个印证,或者说,等待下一个“意外”。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殿外风声细微,殿内落针可闻。
就在玄微几乎要以为方才只是巧合,准备再次沉浸于那些未解的谜团时——
榻上的云烬,眉头毫无预兆地紧紧蹙起,仿佛陷入了极不安稳的梦境。他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搭在锦被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攥紧了柔软的布料。
来了。
玄微的心神瞬间绷紧,所有杂念摒除,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流露出痛苦之色的脸上。
一声极轻、却因为殿内过分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的呓语,从云烬微微开合的唇瓣中溢了出来。
那声音含糊不清,破碎得如同梦境的残片,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直直劈入玄微的脑海!
“…墨…漓…”
两个字,模糊却依稀可辨!
玄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气息瞬间冰寒!
墨漓!那个背叛者!那个魔族卧底!云烬竟然在梦中呓语他的名字?!
一股暴戾的杀意混合着某种阴暗的妒火瞬间冲上心头,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难道直到现在,这家伙心里还…
不等那怒火彻底燃起,接下来的呓语,却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骗…好…痛…”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气音。
骗?墨漓…骗?骗了谁?骗了什么?
紧接着,云烬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极致的寒冷,他甚至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向温暖的锦被深处躲藏,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寒潭…好冷…锁链…刺骨…”
寒潭!那是玄微盛怒之下囚禁他、折磨他的地方!那是他亲手将他打入的冰狱!
玄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看着云烬在睡梦中因回忆而恐惧颤抖的模样,方才升起的怒火瞬间被冰冷的悔恨和刺痛取代。
原来…那段记忆,即使被封印、被重塑,依旧如同梦魇般潜藏在他的意识深处,会在最不设防的时刻,跳出来撕咬他!
而就在这时,云烬的呓语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摇着头,像是要在梦中挣脱什么,声音带着一种急切而绝望的辩解:
“…没有…不是我…为什么…不信…”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心口的衣料,仿佛那里有难以忍受的剧痛。
“…主人…信我…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