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面前,绝大多数长了脑子的活物都会屈服。
已经逃出生天,现如今剩下的,就是怎么洗清罪责,洗白自己,作为幸存的英雄,重归开封府的问题了。
白昼逝去,黑沉沉的夜色笼罩大地,借着黑夜的掩护,潜入附近的农村,偷取了院子里晾晒着的粗布衣服件,留下半钱碎银。
野地里把属于正四品武官的绛红色官袍埋掉,换上庄稼汉子的衣服,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
脸上抹黄泥,脖子上抹黄泥,抹上厚厚一层,再用小溪里的清水洗掉,风干以后,身上的皮肤就变成了自然的黄褐色。
捡点烧剩的炭黑,指腹捻碎,抹到眉毛上,把眉毛抹得又粗又重,糙汉粗犷,水里面的人脸便彻底脱离了开封府徐捕头的模样。
野地里熬了一夜,差点没把老子熬死。
第二天刺目的阳光照到眼皮上,生理性强制唤醒,浑浑噩噩地醒来,周围围了一遭百姓。
“侬砸睡在俺家菜园子里咧……”
听不懂,我也没心情去仔细听懂,不理任何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回及仙。
入了县城,到破落灰暗的巷子里,找家不那么正规、不用登记身份信息的客栈住下,以防被京畿官府或地方官府追踪到行迹。
要地字号房,一次性付了十日的房费。
强撑着高烧出去买药,稀里糊涂地抓了许多药,被药铺坑了不少钱,到最后,提着大包小包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买回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哎,这什么人啊!走路不长眼啊!往人身上撞!……”
被推了一把。
右腿化脓无力,猛然失衡,重重地摔倒在了客栈大堂里。
撸起了袖子,獠牙毕露。
“好家伙,讹人讹到了五爷身上!吞了雄心豹子胆了!爷数三声,自己不爬起来,爷就废了丫的足筋,让你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
哪儿来的炮仗,一点就炸,妈的。
这种灰色地带的破旧小旅馆多属于江湖势力所有,平时经营门面,也兼情报搜集、联络、倒货等用处。什么三教九流、好勇斗狠的住客都有,有时甚至会有朝廷通缉的在逃重犯隐藏。
虎落平阳被犬欺,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为了防止真被狠茬子削了足筋,我赶紧求饶。
“对不住大爷,小的腿脚不太利索,不是故意碰瓷儿的,这就滚,马上滚,圆润地滚……”
抓住旁边的桌子腿,忍着钝刀子磨肉的剧烈痛楚,虚汗密密麻麻渗出,低眉顺眼,奴颜婢膝,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让开道路。
“…………………………”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烧糊涂了的错觉,周围仿佛太静了些。
掌柜的屏息纳罕。
“四当家……”
炮仗惊疑地唤。
“四哥,你这是?……”
“把店门锁上,今个儿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