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道里仿佛被塞入了厚厚的棉花,与世界隔开一层屏蔽的障壁,什么都听不清楚,什么都无尽模糊。
有一阵出现了奇怪的幻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耳朵里擂鼓似的,咚!咚!咚!咚!咚!咚!……没完没了,开封府的鸣冤鼓都没那么沉闷厚重,边疆军鼓还差不多……
伤口血流不止,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上浮,后来耳朵里的幻觉消失了。
只剩下视觉里的幻觉。
头顶的横粱、屋椽……全部都在扭曲,变成了一团棕褐色的漩涡,转来转去,忽而遥远,忽而极近,晃得人头晕脑胀。
远的时候远在天边星际,苍茫的银河系,近的时候尽在毫厘,直接钻入了我的瞳孔里。
咦,我为什么能在门窗封闭的酒楼内室里看到银河系?……
那玩意儿不是得天文望远镜才能看到么?这几千年前的农耕封建王朝,哪儿来的望远镜?……
可是真的看得很清晰。
那些闪闪发光的星云、深邃可怖的黑洞、精密运转的八大行星,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想要落泪。
都是上一世物理课本上学到的东西,那么遥远,可是如今从撞坏了的脑壳里浮现出来,早已该遗失了的记忆竟然还能这么清晰。
呼吸越来越费劲,肺脏像拉风箱一样吃力,意识越来越淡漠,感觉……自己好像也要融入那些闪闪发光的美丽星云里了,变成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微尘,自由,自在……
“求我,向我服软,向我承诺以后再也不敢犯贱了,你仍然是我钟情的妻子。”
一双靴子在视觉的边缘停了会儿,等了会儿,什么都没等到,于是又离开了。
夜越来越深,古老富庶的封建皇朝盛世繁华,夜市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楼坊民居里的灯一盏盏熄灭,万家渐入沉睡。
搬走流水账簿,又进来拿了几本书,拿了几次笔墨东西,脚步平缓地来回移动……最后屋里的灯也熄灭了,一片黑暗。
好冷。
动不了,地板好冷,像墓。
朦朦胧胧,混混沌沌,无边黑暗。
忽然间,细微的烛光亮起,一支温热的手附着在颈间,检查脉搏的存在。
“10!”
音量低微,细若蚊吟的脏话。掺杂了各种粗鲁的生殖器词汇,极尽粗鄙恶劣无涵养,按耐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机。
附着到耳边,传音入密。
“二狗子,忍忍,别吭声,我给你裹上开封府的官差制服,背你走。”
“……”
这是什么幻觉,怎么是老搭档的声音,我在做梦么?……
通体全黑的夜行潜入者放下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套作战捕快的制服。
“这才是你该有的皮,而不是被男人扒光了衣服晾在地板上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