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棋也不妨告诉他,不管他信与不信:
“你们一意孤行,只?会引得世上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天下被战祸波及,至少十年,才有转机现世。”
“未发?生之事,你如何?知晓?”
“我便是知晓。”
原本只?当小儿?妄言,可应天棋话中笃定却令李喆一怔。
而后,他又见眼前这少年帝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若我再告诉侯爷,这天下局势,暗流涌动,此时此刻,并非只?你、我,还有陈实秋三方博弈,你又待如何??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侯爷,无论最?后掌控皇位的是您那位,还是陈实秋,都不是真正的赢家,谁也不会长久,因为这第四方始终在暗处窥伺局面,到时自会出手,于乱世将江山收入囊中。若不信,侯爷自可等着?瞧瞧,将来局势是否真如我所言。”
“哦?”李喆扬扬眉:
“那如你所说,这乱世,倒是注定不可更改了??”
“不。”
应天棋弯起眼睛,冲李喆笑?了?笑?:
“可以更改,但只?能由我。说句侯爷听来或许觉着?狂妄的话……”
眼前的小子言语轻狂,说些不着?边际的未来事,明明李喆一个字也没信,却仍不免被他那一刻的从容自信说服:
“是,天下如此之大,豪杰辈出,我不是其中最?有手段最?出挑的那个,可如今,免去这乱世、保百姓安宁的唯一答案,只?能是我。”
九周目
李喆望了应天棋那双明亮眸子许久,最终,才似微微回过神来。
无论是小儿狂妄,还?是他当?真预见了局势与未来,其中有一点,是李喆无法否认的——
某一瞬间,此人眼里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与坚定,确确实?实?打动了他。
“你说得对?。”
于是李喆彻底放下了最后?一分心防,毕竟他们二人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我年?过六旬,已是老朽,儿孙皆已不在,今番过后?结局无论是功是过,都已无人继承,所以,无论最后?登上那宝座的人是谁,哪怕还?是太后?,那都与我无甚干系。
“陛下是否也觉得我这半个身子入土的人还?掺和这些大事,实?在不该?当?了一辈子忠良,受了一辈子疆土,临了了,难保晚节。我实?是觉着,这天下不该是这模样,君上无能?,奸佞乱政,这世上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来收整这一切,救天下人于水深火热中。
“……罢了,也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其实?我就是放不下。
“我儿年?少时生了一场重病,那之后?,身子就不好了,我天南海北地讨了各种药材来续他的命,可终也无用,好在他夫妻俩去?前还?给?我留了一个念想,便是蝉蝉。
“我对?蝉蝉没什么大的指望,只想她一辈子平安幸福,快快乐乐罢了,可我就连这么点愿望也没能?实?现,蝉蝉被要?去?了宫中,后?来,又嫁给?了你。
“蝉蝉是跟着我在边境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这个做祖父的最了解不过,活脱脱就是一个野丫头,一个人能?在沙子里疯跑一整天,叫都叫不回来。她这样的孩子,哪儿能?受得了那重重的宫墙、重得能?压死人的规矩呢?待在宫里,她不会快乐的。
“可后?来我同她说,若她不愿留在宫里,我这糟老头子便是拼尽家族荣耀、一身战功,甚至豁出性命,都一定要?将她带离皇宫,不让她勉强。
“可她却同我说,不愿。”
李喆回忆起自己唯一的孙女?,眼中竟是含了泪:
“不仅不愿我为?她冒险,更是不愿……
“不愿你孤单。
“她说她是真心喜爱你,甘愿陪在你身边。我虽心疼,但若她以自由做交换能?换得良配,只要?她自己开心快乐,那也无妨了。
“可是这吃人的皇宫,它吃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她本该一生顺遂幸福,却活活断送在了那宫墙里,死时还?不到十八岁。我这一生,经历过多少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我该如何释怀?
“她自小身体强健,宫里那套弱症病逝的说辞,我从未信过。她是被人害死的,却无人肯一查到底。
“传闻你与她不睦,我想过,是不是你,可一想,你虽贵为?一朝天子,可在皇宫里又能?说上几句话??害了蝉蝉,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后?来我便想通了,不是你,你只是身不由己,我只恨你无能?。”
应天棋垂了下眼,接了他的话?:
“所以,侯爷您就看不下去?了,在瞧见更合适的人选时,被说动了,所以选择助他一臂之力,将我这无能?的皇帝从龙椅上踹下去?,还?天下安定,是也不是?”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人应答的问题。
李喆听过后?确实?也没有应声。
应天棋便自顾自继续道:
“的确是我对?不起李江铃,我没能?好好护住她,如今便是再辩更多也无用,安慰更是徒劳,我只能?说,我绝无负她之心,我多年?来,也一心查清真相为?她报仇。
“我理解侯爷的心,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侯爷您说,那位很清楚朝苏狼子野心,就算知晓他们不安分也要?与他们交易结盟,是因有手段制衡,这所谓‘手段’,是什么?”
听他问起这个,李喆面色微微一变:
“这是那位的考量……”
“是血裂症,对?吗?”
看他不欲多言,应天棋索性替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