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嗝他要放东西进我的……”
主事低着头瞧他,脸上仿佛是听到了惊天笑话一样的不可思议,“那是客人呐。”
“可是……”
“你看起来,不太明白什么叫客人。”管事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衣角,“客人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他进了你的房间,就算是想要玩死你,我们也只能等客人走了再来用药救你。”
画眉郎呆愣着,说不出话。
因他出了错,管事有意磨他——画眉郎已有好多日,没有客人了。
没有客人,意味着他渐渐没有食物,冬天到了,旁人渐渐换上厚的衣服被褥,而他还是单薄的夏裳。
没有客人,意味着他成了同楼层最末端的那个,意味着他被打被欺负的时候,是不能还手的。
画眉郎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低头咬着牙,苦笑着,想这算什么事呢。
画眉鸟飞来飞去,怎么好像处处有风霜。
——
画眉郎炙手可热。
有人为他写文章,有人为他散家财,有人为他弃子抛妻。
二楼的人偶尔会私底下讨论,说画眉郎应该会成为第一个跻身三楼的人。
画眉郎疲倦地斜倚窗头,他对这些已不似从前那般上心。
大病一场后,他有了新的疑惑——楼主为什么想要他死呢?
他很会赚钱,也不知疲倦。
到底是为什么呢?
画眉郎扫视着屋子里花纹精致的铜镜,低眉敛目的侍从,满柜子的时兴衣裳,沉默不语。
他又低头看着手上做了一半的发冠,他喜好做这些东西,只需要对外称是为了揽住客人的心,那自有各种珍品材料送过来——成圈的金丝银丝,一小堆琉璃片,圆润光滑的南珠随意散落在木盘里。
这是在戏班的画眉郎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
可是,这样就满意,这样就快活了吗?
画眉郎当时想要养的画眉鸟最终养成了吗?
没有的。
阿翠第一个劝他,“若有客人不喜欢禽鸟类,或是觉得它吵闹呢?”
画眉郎辩解道:“我会把它养得很乖,不会随意叫唤的……有客人来的时候,我可以把它拿出房间……”
阿翠只是安静看着他。
片刻后,画眉郎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拦着他的,怎么会只有一个阿翠呢。
阿翠的背后,分明有许许多多的人啊。
这只鸟但凡有一点影响客人的可能,那它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画眉郎的屋子里。
画眉郎死了这条心。
渐渐的,他觉得喘不过气。
妆容是客人喜欢的,衣裳是客人喜欢的,神态是客人喜欢的,熏香是客人喜欢的,唯一自由制作的首饰,还需要打着为客人的名头。
可他已经是一只顺从又吸金的鸟儿了,为什么还是忐忑着自己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