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小小声念道“鑫鑫姐军训去了。”
林母怒极反笑,指指林蕊,又指指苏木“好啊,你俩现在是同盟了,一唱一和的。”
林蕊没憋住,直接扯过装钱的布袋子给林母看“妈,你自己数数,就这一晚上,我们挣了多少钱。”
苏木数过的,他一箱子装五十个饭团,一晚上卖的一干二净。加上中午试水的那三十个,他们今天进账八十块。
现在米价是在飞涨,可也就是从不到两毛涨到了三毛五,这么些饭团,用的米也用不到五斤,也就是两块钱。
再加上佐料、鸭肠、牛杂、煤球这些个开销,总共不过十块钱。他们净利润能有七十元呢。
都快赶上她妈一个月的工资了。
林母伸出手,问林蕊“粮票呢”
“啊”林蕊连连摆手,“我没用粮票啊,我用的都是家里头的米。”
林母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傻丫头,你不知道卖出粮食要收粮票的啊。街上吃碗馄饨还要交粮票呢”
林蕊傻眼了。她这才知道此时的粮票比钱更值钱。
比方说两毛钱不到一斤的米,粮票在黑市上起码值三毛,也就是光掏钱买议价粮得五毛钱才能买一斤。
林母叫自己的傻姑娘给气得哭笑不得“你不收粮票,人家当然愿意买你的了。深圳那会儿,不收粮票的饭店,价钱比别处贵五倍都多的是人去吃。”
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以为人家是傻子,人家当她是傻子才真的
林蕊满脸委屈“怎么没人告诉我。”
林母冷笑“碰上你这种傻子,人家偷笑还来不及呢。谁会跟你说这事儿”
林蕊扭过头,控诉地瞪着苏木。是自己人吗太不够意思了
苏木冤枉的很“我不知道啊。”
他在香港待了大半年,早把买东西还要票证的事情丢到脑袋后头去了。回来后基本上在林家蹭吃蹭喝,他也基本没用上过粮票。
推着车来卖老面馒头的也没问他要过粮票。他说馒头怎么涨价来着了。
林蕊各种郁闷,只差在床上打滚“我还以为我赚了呢,合着我亏了。”
林母伸出手“给我看看,你亏了多少霍,一袋子米被你干掉了大半袋,你打算下半年喝西北风没看到现在人连火柴都往家里头搬上几百盒么大家都抢着往家里头囤东西,你好了,给我大甩卖是不”
现在上海已经凭票供应食盐跟火柴,就连铝锅都只能以旧换新,或者凭借结婚证跟户口本买。
林蕊恍然大悟,难怪前两天还有人想买她煮串串香的铝锅呢。
她叫她妈一顿数落,满心的小骄傲全都变成了委屈。
林蕊嘟着嘴巴,将柜子里头一只布袋子拖出去给她妈“都在这儿呢,你自己数。”
袋子里头,十块钱一沓子的角票分票整整齐齐码放成几十摞。剩下的则是按照一百块钱一捆的标准,绑着黄色的橡皮筋。
林母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能把书包收拾得这么清爽,我就做梦都笑醒了。”
她先点的是毛票,还不甚在意。等数到一元两元累积的百元时,她就变了脸色。待数完所有的钱,林母直接呆愣着不出声。
一千五,整整一千五百块。比她大学毕业的高级工程师丈夫一年的工资还多。
林蕊掰着手指头跟她妈算“知了猴是芬妮跟王奶奶捉的,我按照两分钱一只收。当日当天结账,加在一起,各给了她俩八十块。”
林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半晌不吭声。
林蕊偷偷看着她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一半的钱是苏木挣的。妈,你得给人家。”
做人要讲原则,她妈不能没收苏木的收入。
林母拍拍床,让两个孩子坐下来,正色道“你老实跟妈讲,你为什么要做生意是不是班上有同学嘲笑你了”
现在下海的人多,一夜暴富的也不少。
他们厂里头有人一直郁郁不得志,前几年一气之下停薪留职去深圳的。今年春节见了,俨然就是挥金如土的大老板,阔气得很。
现在海南搞开发,厂里头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错过了八零年的深圳,难道还要错过八八年的海南吗
钱是不是好东西当然是。否则为什么人类都在追求财富呢。
林母不是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拼命学习考出来的原动力就是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女命运。
她怜惜地看着小女儿。
他们夫妻都是在厂里头挣死工资,一个月就是工作再多就那么定额的钱。
眼下连国家副总理都吃不起五块钱一只的大虾,何况是他们这样有两个正上学的女儿的家庭。
“蕊蕊,比起身外物,一个人的学识跟精神面貌更重要。妈妈不希望你跟别人攀比,因为攀比永远没有尽头。你是万元户,人家一笔生意就成了百万元户。你说,能比的完吗”
林蕊眨巴眼睛。娘哎,我的亲娘,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深奥啊。
她没别的想法,就是不能看见钱就在眼前,她还不弯腰捡起来。
“妈,你也看到了,我们连一个月都没干完,就挣了这些钱。要是捋起袖子干一年呢,咱家也是万元户。”
林母摸着她的头,微笑“蕊蕊是觉得没钱花不自在了妈以后每天都给你一毛钱,怎么样”
现在鑫鑫上大学,每个月都有补贴,基本上够管自己。家里头的开支账簿还是能够匀出蕊蕊的零嘴钱的。
“哎哟。”林蕊又要满床打滚,“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哄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