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秋天到现在,他们夫妻近乎以利滚利的方式经营着国库券倒卖,积累下来的财富的确已经小百万。
当具体数字浮现在郑云的脑海中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有这么多了吗真的已经有这么多
她忍不住心慌起来,火急火燎地催促丈夫“对,投给纺织厂吧。”
他们两口子捞起袖子大干一场。
要是以资金为契机,盘活了厂子,那就算他们替国家挣钱去了。
要是百万资金砸在厂里头,那就当他们白折腾半年的功夫,全都为国家做贡献了。
林建明倒是比妻子冷静“不慌,咱们得找到投资者。”
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们夫妻的手中出去,否则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工厂,而是监狱。
郑云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懊恼“你瞧我这脑袋,真是晕了头。”
林建明却忍不住笑了,只觉得妻子爽快又可爱。
他没有告诉妻子,他想找另外一个投资者的目的是希望明确厂子的所有权问题。
在国企呆了几十年,林建明再清楚不过,一旦果子成熟,当初不管树苗死活的人,就会迫不及待过来跟着抢果子。
红星街道工厂现在性质上还隶属于纺织厂。
要是他将厂子做好了,上头一纸调令,他又被打发到其他地方;那他投入的精力,付出的心血,又该如何算
现在又不是没有合资企业,引进私人投资者,到时候要有个什么情况,也好留后手。
旧社会大家族分家,看着差不多的资产,实际上分到个人手中之后,是死钱还是活钱不多久就能显现出来。
林建明又叮嘱了妻子几句,学习固然重要,但也千万不能搞垮了身体。在外头千万得照顾好自己。
他挂上电话,慢慢地往饭店方向走。
这一晚,他不想再回狭小憋仄的筒子楼。
他希望能够舒舒服服地躺在宽敞的房间里头,好好睡上一觉。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小女儿正抱着王奶奶的胳膊,又摇又晃地说着什么。
林建明灵机一动,伸手将女儿招到面前,微笑着问孩子“纺织厂有一批布料想用来抵债,你说这些布我应该怎么处理呀”
林蕊不假思索“什么布料要是牛仔裤直接做成牛仔裤,拉去苏联卖。”
林建明被女儿的异想天开搞得哭笑不得,他只能摆摆手,委婉地指出“现在没办法拖去苏联。”
林蕊咽下了嘴里头的草莓,笑嘻嘻地问父亲“那你是想快点儿解决问题,还是长期解决问题你需不需要解决其他问题”
他这叽里咕噜的一串话,简直绕的林建明脑袋疼。
“快点儿要怎样解决慢点又要怎样解决加上其他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呢”
林蕊拍拍手,掰着手指头给父亲算“快点儿的话,就是拉去各大市场清仓大甩卖。最好的方法就是搭配销售。”
慢点儿的话,就是进一步进行加工。
按照口红效应,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大家能够从口袋中掏出来的钱减少了,可是人们的消费却没有办法遏制。
所以经济萧条时,口红、低价时髦服装还有电影之类的廉价非必需品作为一种心理安慰剂,反而会获得消费者狂热地追捧。
就好像前几年做衣服还需要布票的时候,耗料少价钱低廉的丝巾就卖的特别好。
因为它以极低的代价满足了人们对于美的心理需求。
林蕊信马由缰“化妆品市场也大有可为呀,最起码的,市面上的口红就太少了。”
王奶奶觉得林建明的确太娇惯孩子了,这要是换成郑大夫,再给蕊蕊10个胆子,她都不敢堂而皇之地讨论口红。
上次蕊蕊拿着卫生巾折腾的时候还挨了顿鸡毛掸子呢。
林建明笑了笑,接着问女儿“要是还想解决其他问题,又该怎么办”
林蕊眯起眼睛,侧着脑袋,装模作样地冥思苦想片刻,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以物易物了呀。”
钢铁厂用不到布料,服装厂能用到吧
钢铁厂职工穿的衣服,总不能自己生产吧
两家厂子搞不赢,那就三家厂,三家厂还搞不赢的话,直接弄个以物易物的大市场。
江州城里头弄不来,那就拉上整个南省。
要是南省还搞不赢,那就联合周边几个联系比较紧密的省份。
没有货币的年代,人们不照样生产么。
再麻烦,也总比困死在原地强。
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任何古老原始的办法都可以被拿来用。
林蕊眼睛笑成了月牙儿“那位贾校长不是问要让厂子怎么开工嘛这样一来,大家也就都能开了工。”
至于开工以后的事情,那跟她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林建明点了点头,心中斟酌了半天,再度开口问女儿“要是纺织厂问你讨主意,他们应该生产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