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今天打电话给他。入股的事聚餐时详谈。我爸妈说,选个周末,你父母来咖市商量婚礼的事。他们想问婚礼要不要办两场,咖市一场,你老家一场。”
听到这样的话,我解开他的双手,深呼吸,竭力控制不要发火,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他看出我情绪不对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作声。
我压抑着滚滚怒火,尽力以平静的口吻说:“方乘,我愿意在酒店办婚礼;我愿意自己出嫁妆钱,增一点也行;我跟你结婚,不需要所谓的‘娘家人’,诺伊和她父母会来参加。”
“结婚是人生大事。家人永远是最亲的人。这麽重要的日子,他们不来的话,我怕,你以後会感到遗憾。”
“我不会後悔,更不会遗憾!”我的声音近乎吼叫。“他们真要来,我连婚礼都不会出席!”我一字一顿说出来,生怕他听不懂。
字字入他耳,字字不动听。他瞪大了双眼,咬着牙。
两个人都沉默着,墙上的指针,“嗒嗒嗒嗒”一秒一秒移动。
“泠然,你非要我们的婚礼不完整,不愉快吗?”
“你当我无父无母,不行吗?”我不耐烦站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看怪物,不可理解,不可理喻。“你怎麽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父母这麽疼你爱你,就不允许厌恶孩子的父母存在吗?”我质问他。
他惊讶中带着难以置信,一时哑口无言。
“你跟···他会同意女方父母不参加婚礼?”
“他当然会尊重我,以我的意愿为主。”我直直看着他。
“哦,你们居然谈到结婚的地步。”他的话尖酸又怨气十足,“可惜,他要跟邱宁宁结婚了。双方父母和亲朋好友都会到场祝福。”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不自然地低下头,自觉失言。
我们就此问题僵持不下。事关他父母的,尤其是他母亲的,他总是没有原则,依照他母亲的要求执行。
双方父母参与孩子的婚礼,在方乘认知里,最正常最自然最简单不过。女方父母若是真的不来婚礼现场,在他们那个圈子丢失天大的面子。
我被他的这一观念弄得烦不胜烦。
从大学起,我回老家的次数,不超过3次:一次自作多情念惜亲情,大一寒假去过年;一次是户口留在盛城回去办理手续;最後一次陈军对母亲家暴,致使她住院,我回去照顾,却是彻底决裂。
我该如何向他倾吐血缘关系最深的人带来的伤害呢?都是些细细碎碎的话,每说一句,伤痕加深一寸。
我有了自己的生活,能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我的心智有了成长,不像大学时天真,幼稚,喋喋不休,对男朋友对朋友,把受到的不公不平的屈辱,哭诉到凌晨,渴求他们的爱护,他们的帮助,他们的关注,他们的同情。
那时候,我没有钱,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力量,是一根藤草。现在,我是一棵小树,有自己的根,不惧风吹雨打。
方乘是一棵守护在旁边的更高更强大的树,为我挡风遮雨又不会遮住太阳的照耀。但是他也必须知道我的原则。婚礼任由那些人横插一脚,不结也罢。
“方乘,如果你们希望双方家庭和和美美一派虚假,去找符合你们要求的女人结婚。”
他听罢,气得不由分说直跳起来。“陈泠然!你非要说怄气话吗?一点小事就把我们的感情践踏。你到现在还姓‘陈’!”
我拼尽全力推开他,他没防备,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我站着,高高在上;他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擡头与我互相瞪眼。
当夜,两人分房而睡。
我躺在床上,既不生自己的气,也不生他的气。
我只是伤心,疲乏,无力。今天的谈话,揭开往年的伤疤。我以为结痂了,没想到,撕开来血痕累累。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像电影画面,在天花板一幕一幕呈现。我的眼泪流啊流,擦了又擦,废了大半盒纸,还是不停。
我很好。我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我唯一的错,就是投错胎。
半夜,方乘试图开门进来,我早反锁。他站了一会,也不敲门。没多久,客房关门声传来。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