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
回到办公室,百无聊赖之下打开教材,一字一字地默读。又在脑海里演练一遍说课内容,蓦然觉得说课也好,公开课也罢,不停地讲述重点篇章。
当然历史课本上值得书写的,即使一句话,专家史学家能洋洋洒洒延伸出一本又一本专着。
我读大学时非常喜欢严耕望先生的《治史三书》。作者为了写就《唐代交通图考》,录集资料好几万条,写成本书话费十多年的时间完成的巨制。因他认为交通为空间发展之首要条件。历史不仅来源于平面资料,更应该建立一个立体的历史观。
严耕望先生是一个坚定纯粹的学术人,终生践行。
他的“必须下定决心,奋发努力百折不回的去达成目标,纵然没有成功的希望,也要坚定自信,以‘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去做,祈求愈能接近目标愈好”,他的座右铭“工作随时努力,身後随遇而安”一直陪伴我度过艰难的求学时光。
史籍遗留下来的文字一字值千金,痕迹很少,但是历史造就今天,每一个历史的方面都是重点,并不是说,帝王将相,政治,经济,军事,农业,水利····
一辆马车,一服药剂,一串荔枝,都有一段历史。
我决定从最偏的一节课开啓,最好是没有人在公开场合上过的课。我尽量不去翻书,回忆目录,一页一页又一页的课本闪现。
选定了一节,是一个农民在用新发明的耕地工具。好,就从这里入手,做引入,然後从前朝的基础,到对後代的影响。
民以食为天,一个宰相要吃到这片土地种出来的稻谷,需要多长时间,下一个朝代呢。是一样还是更快。为什麽。如果这地出现干旱,那麽老百姓该用什麽应付苛捐杂税。
我喜欢在讲台上课,尤其是在公开的比赛。那是我最光彩的时刻,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炫耀着庞大的专业阅读量,精深的专业知识,无可挑剔的台风。
我讲课时,不会声情并茂,而是如潺潺溪水缓流,平静地没有感情似的讲述。听课的人在10分钟後,就会忽略相貌,沉浸在课堂里。
你必须非常努力,才会看起来毫不费力。能力不是天生的,是千百遍不断练习打磨出来的。
我填的是汉语言文学系,被调剂到历史学师范。刚入学我自暴自弃,差点成绩不合格,得幸旁边的同学,给我看了选择题,勉强及格。
和诺伊成为朋友後,我有时候会去蹭课。但是渐渐地,我爱上历史,爱上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厚重的历史,阅读前四史,无不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正当我伏案累牍,有人拍我的肩膀。是裴朵儿。她递过来一幅画卷,A4纸大小,神秘地笑了笑,然後蹦蹦跳跳离去。
趁着办公室无人,我把画卷铺展在桌上。是我的画像,用丙烯颜料画就而成。
画中的我,不在上课,不在训人,而是百无聊赖懒洋洋的模样,一手托腮,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半睁开,似乎在偷听隔壁老师训斥学生。
也只有裴朵儿会画这样的老师。我笑着摇摇头,卷好收起来,放进抽屉。
中午有时和邓芙去学校食堂吃饭。今天何雅筠一起,点了一家川菜外卖。何雅筠大学跟着四川室友吃惯麻辣菜,早就吃不下本地菜。
我又点了几道浙菜,邓芙勉为其难与我们在办公室就餐。
“这是邓芙老师,教语文。这是何雅筠老师,教思想品德。”
两个人敷衍地点点头。
“邓老师,你哪个学校毕业?”
“XXX师范。何老师呢?”
“哇,我是XXX师范。你是正式老师吗?”
邓芙摇头。“我不是。”
“哈哈。我也不是。我们一个阵营哦。”她眨眨眼。
邓芙只得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