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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第2页）

诺伊说，哦。不过，终究不长远。我们要当老师的。实践比理论更重要。我们系有很多家教信息，不如你去做家教。暑假去培训机构。你不用那麽辛苦，挣得绝对比在餐馆打工多。多得多。

我有点犹豫，有点纠结。毕竟在我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是湘菜馆的老板娘接收我，让我有一个赚钱维持生计的机会。

周末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招过新人来兼职，做不到半月就走了。现在非常缺人。我向诺伊表达我的顾虑。

她说，他们缺人，你就不顾自己的情况？给他们一个缓冲时间，我帮你筛选家教方面信息。

她见我面有难色，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

我摇摇头。做体力活真的好累。好累。能站着绝不坐下，能擡手绝不放下。否则立刻能睡着。

为他们的孩子补习，轻松自不必说，吹着空调坐在软凳上，我感到快乐，充实。看到他们学习成绩进步，自觉性提升，切实感受教育的意义。

我是真的···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诺伊说，你说要安心学习，没有那麽多时间。我找一个家教工作，湘菜馆的兼职慢慢减少工时。

我说，咱们先去逛逛书店。

诺伊不悦，随便你吧。

我们到了书店，自去选书。舍友知道我去书店，给了一个清单，有时尚杂志，有三联，有娱乐杂志···

我收齐後去看到伫立在文学系列书柜的诺伊。

她那副黑框，嵌着厚重的镜片，让人忽视她一双朦胧的黑白分明杏圆大眼睛。

她察觉我的注视，你盯着我干嘛。

我说，诺伊，你不戴眼镜挺好看的。她的脸瞬间红绯。擡手作势轻拍我一下。

她说，你戴不戴眼镜都好看。

我说，你真会说话。别戴眼镜了。高中体检，我也是近视。但他们不肯出一分钱为我配眼镜。一副少说几百。

杂志说极目远眺，多看绿植能够不保护视力不下降。大一入学体检，总算没升度数，还比高中降低五十度。

她说，不戴眼镜看不清。我的眼睛对隐形眼镜过敏。

我说，除了上课，看电影，没有那麽多要看清的东西。试一试不戴眼镜吧。

她沉默一会儿才说，宝子，我不戴眼镜，你辞掉湘菜馆的兼职吧。

她可真会谈判啊。

她说，我每次去湘菜馆等你，看到你忙上忙下，累得脚不沾地就很心疼。也许你干的开心，问心无愧，钱也挣了点，可是对你的学业没有任何帮助。我跟我爸妈说了你情况，他们说体力活谁都可以干，靠脑子吃饭才是正事，立足之本。你要赚钱，不急这一会儿赚快钱。你存了一些钱，够你支撑一段时间。回到本行来吧。你问问老板娘，厨师他们，肯定希望孩子努力读书，对吧，所以才叫你补课。你每周三次，每次1。5小时，按照大学生家教均价，一个人每小时35元，一个月应该每个人630，但是他们只给300-500。你在湘菜馆，累死累活，一个小时还不到10元。

我笑笑，诺伊什麽时候成数学老师。

诺伊正色道，我不是数学老师，这个算术题小学一年级的人都会。你个大学生不会。

我生气了，转身就走。她上来拉住我。你别走啊。你知道怎麽回去吗？

这书城七里八拐才有公交站。我还没有独自一人逛过。

我说，那好，我回去再生气，可以吗。

她被气笑。

我听从诺伊的建议。先接一份她介绍的家教，她爸爸医院同事的孩子，读初三，只需强化语文，数学和英语。

孩子比较省心，主监督陪伴把控好心态。父母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看顾孩子，前一个家教因为备考公务员没时间。

诺伊把我吹得天花乱坠，又有她父亲背书，家长很大方，给我200元，每次2。5小时，每周去2次。

我既兼顾湘菜馆的工作，也做着家教工作，当然学业最不能荒废。幸好那学期课业不繁忙，算得上轻松。

我有心争国家级奖学金，为了“金”，不是为了“学”。每门课我都学得很认真扎实。

我要考到毫无争议的年级第一名，要比第二名的分数高到让辅导员无话可说，让班干无暗箱操作的馀地，才可能拿到最大奖。

我不想去讨好任何人，更不想拿着一分一角挣的汗水钱送礼。

诺伊说，我太好胜，把自己搞得太累，要惜力借力。

我反驳，我没有好爸妈，只能靠自己。

她噤声，神色变幻莫测。我忙握住她的手，说，还有你。

她回握，我很抱歉，你生在那样的家庭，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有一个恶心巴拉的弟弟。他们没把你当成家人是他们的损失。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家人。

我心一动，眼泪滚落，这是我的软肋，提起心又碎一次。泪珠往外蹦啊蹦，像不止疲倦的小孩在弹簧床上跳啊跳啊跳。

她忙不叠扯出抽纸，为我擦拭眼泪，不哭不哭，泠然。以後我们就是亲人。

我哭得更撕心裂肺，地动天摇也阻止不了我的悲恸。那一次决堤，足足持续半小时才渐渐平息。

可怜的诺伊手无举措，不停地叹息，任我靠在她肩膀上哭泣。一起一伏，像缝纫机“得得得”在运转。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袒露自己的悲苦经历。第二次是和文丰恋爱半年後。

我以为可以和他天荒地老。我甚至想到，有了孩子以後方方面面完整的教育，我会做一个怎麽样的母亲，我该怎样去珍爱我们的孩子。

我没有在第三个人前谈论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我成长了，有能力为自己保驾护航，撑起一片天。不需要利用这些乞求别人的怜爱。

工作以後，没人想听你糟糕的童年经历，没人想知道你异样的性格是怎麽形成的，没有人能感同身受。说了又怎麽样呢？多得是毫不在意却看笑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