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
路上,他说,他们在家里“嗡嗡嗡嗡”讲个不停。烦死了。
他也不喊姐姐。
我问,吵什麽啊?
他说,不就是说妈妈这不好,那不好。还能是什麽。
我说,到底怎麽回事啊?
他无所顾忌地说,爸爸回来,气哄哄要吃饭。妈妈跟朋友打电话忘做饭了。他平常晚上回。他那样子好可怕。我讲出去买盒饭。他瞪我,要我闭嘴。
他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然後押在地上,他骑在她肚子上,用力打她的头。
我气急了。你一个大男人,不会拉开吗?
他怯懦地反驳,我怎麽敢啊。他最近总是怒火冲天,不晓得谁得罪他。妈妈喊我救她,我就说,爸爸你别打了,要打死人。他骂我,谁给你吃饭给你住养着你。我还能说什麽。妈妈大哭,要死了要死了。我想拉开他,他力气大哪个拉得开。他又打,又是耳光,又是头,还踢肚子···
我的眼泪已经表明光听着是多麽可怕。你没想过报警吗?
他说,报警?报警抓爸爸进去?好丢人啊!他爱面子我就不要面子。报警了我以後怎麽办啊?我还要考警校。你千万别报警。有记录我们俩以後都不好过。我一个同学爸爸犯事,当兵都别想。
我大声呵斥他,你看到妈妈被打成那样不心疼吗?
他心虚低下头,嘟起嘴巴,挠头。心疼啊。谁叫她那麽爱聊啊。叽里咕噜叽里呱啦······看着我凶恶的神情,他识趣地嘴。
我走着走着,发现他没跟上来。你干嘛啊,走啊。
他说,你给我点钱。他们一直讲讲讲,我饭都没吃。
我丢20元,他自个儿走了。
病房门口,门虚掩着。
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劝,你也别生气了。以後啊还是顺着他。自己挨打,谁来心疼你啊。我听出来,是她一个数十年的老朋友。
母亲一边呜咽,一边断断续续说,哪个晓得他下手这麽狠。我都要被打聋,脑壳都被打出血。
她说,唉,当初你不想嫁,就不嫁啊。你看国旺现在不蛮好嘛?讲是没得几个钱,起码不打老婆。
母亲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以为我想嫁吗?他追得紧,天天给我爹爹娘娘买这买那,带他们旅游,讲以後生活靠他,弟弟妹妹解决工作,要他们别做事。爹爹和阿娘逼着我跟他见面,守着我,哪里都不准我走。
她说,国旺喊你南下打工,你又不走?
母亲说,我能怎麽办,他们就差跪在我面前,逼我嫁。没结婚对我可以,买东西来,大衣,皮鞋,裙子,单车,手表···
她说,是啊,我表弟国旺没几个钱。
母亲说,国旺啊,我也没对不起他。他嘴巴讲喜欢我,看到别人追得紧退到一边。我能怎麽办。再不想嫁,怀起圆圆,不嫁也得嫁。
她说,我们女人啊,就是没什麽选择。命苦。你爹娘贪图小利,卖了你。
母亲说,几个爹娘禁得起哄骗啊。
她说,对你最不好。
母亲不做声。说到她的痛点。
她问,他这次怎麽打得这麽严重。到外面吃个盒饭不就行了,非要回来。
母亲小声说,还不是哄人投资什麽科技环保项目,钱没赚到,被人诓一大笔钱,找人无门。
字字入耳,字字如利剑刺入我的耳中。
母亲继续说,别人都晓得。不晓得他手里这麽多流水。
护士走过来,打开门,两人不再说话,我跟了进来。
护士给隔壁床换药水。
我对她们淡淡一笑,把衣物拿出来,挂在洗漱台上方晾衣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