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吃!”舅舅已经醉到忘记了说普通话,说上南城方言,也不管霍鸣听不听得懂。
霍鸣有样学样地说:“吃!吃酒!”
也不知道霍鸣和舅舅聊了什么,没过一会,舅舅突然趴在桌子上,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在秦景宁的记忆里还没见过舅舅哭,舅舅虽然天生腿脚不好,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很高大很坚强的男人。
他担心地过去查看情况。
“舅,怎么了?”
“景宁……景宁啊……”
郑成材老泪横流抓着秦景宁的手,他摇着头,哽咽地说:“你看,你外婆种在院里那些花,原本生机勃勃的,长得那么好、那么好……”
“落了好多,枯了好多。”
“我没替妈照顾好花,我明明和她一样,给花浇了水,还施了肥,可那些花却一朵接一朵地落……这些花就像随你外婆走了似的,我怎么都养不活,怎么都留不住……”
秦景宁呼出口气。
外婆走时,舅舅没哭,外婆下葬时,舅舅也没哭,头七上山时,舅舅只是红了眼。
可人的悲伤如同酒酿发酵,憋久了,总有一天会一次性迸发出来。
刚才几片落下的枯萎花瓣被风卷到他的脚边,霍鸣无意说了句,他想他妈妈了。
郑成材的情绪也瞬间就憋不住了。
“望娟当年的事,也都怪我,怪我是个瘸子,怪我执着要治腿,如果不是我,你妈也不会走……”
“景宁,你说,舅舅是不是很没用?他们都嫌我废物,你妈妈也嫌我是累赘,只有妈一直护着我,可她走了,我都没法让她享福,景宁,你有没有怪过舅舅……”
“我怎么会怪你?你对我那么好。”秦景宁回握住他的手,他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红着眼道,“舅舅,不要这么说了,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开面馆的手艺有很多人喜欢啊,而且我从小就最喜欢舅舅送的木头玩具。”
“你还有我,舅舅,还有我,以后有我给你养老的,知道吗?现在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舅舅真醉了,耍着酒话:“我还不能睡,我等我妈回家了再睡,她是去给我买糖水了……”
秦景宁擦了擦泪。
霍鸣那般情况倒还好,只是脸有些微红,他腰杆挺直地坐在原地,看着院子灯光下的落花,忽而哲理地说道:“外婆种了这么多花,她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吧。”
“舅舅,花不是落了,它们只是陪外婆一起走完了她浪漫的一生,落花有意,或许外婆哪天会踏着花路,回来看你和景宁。”
“而且外婆留下来的不只有花,不是还有外头一菜地的菜吗?还有一个大宝贝景宁,景宁、宁……”
霍鸣有些结巴了。
舅舅仰着头,闭着眼笑,又清醒了些:“对,对,你说的没错,还有一地的菜和我大宝贝外甥,来,再吃酒!”
霍鸣举起酒杯,豪迈道:“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