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烟,檐下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寂静的夜平添几分暧昧。
苏姝姝站在门廊下,目送八爷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仿佛真是个体贴恭顺的妾室,可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里,却似淬了寒冰,不耐与嘲讽几乎要破开虚伪的面具,溢涌而出。
那眼神,像极了在暗处磨利爪牙的猫,表面温顺,内里却藏着能将人撕裂的锋芒。
“八贤王?呵……”
她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诮,转身回屋时,裙裾拂过门槛,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而那位被拒绝后心有戚戚的“八贤王”,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车窗外的街市喧嚣仿佛隔了一层纱,模糊而不真切。
他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苏姝姝那双看似带笑,实则疏离甚至隐含嘲弄的眼睛。
她何时变成了这样?整个人仿佛带着尖刺,将想要靠近她的人刺的遍体鳞伤。
还是说,他从未真正看清过她?
马车在八王府门前停稳。
他径直下了车,面色沉凝如水,仿佛根本没听见守在门边小太监那战战兢兢的“福晋有请”,脚步未停,直直朝着前院书房而去,将一干奴才和那来自正院的邀请都抛在了身后。
那通报的小太监跪在原地,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堂内,烛火通明,却照不清八福晋脸上的阴霾。
她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正红色的锦绣旗袍,衬得她容颜愈娇艳,可此刻,那双本应顾盼生辉的杏眼里却结满了寒霜,凌厉得几乎要刺伤人。
指尖精心保养的丹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黄花梨的案面,那声音不大,却像是敲在满屋子奴才的心尖上,让人头皮麻。
“八爷他,”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尖锐的寒意,“又去了庄子上?”
地下跪着的奴才身子伏得更低,声音恭敬得有些颤:
“回……回福晋的话,奴才不敢妄言,八爷……的确是去了庄子上。”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
一只上好的青玉瓷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碎瓷片和温热的茶水四溅开来,在光洁如镜的青砖地上蜿蜒开一片狼藉。
堂内所有伺候的丫鬟太监齐刷刷跪倒在地,屏息凝神,连心跳声都仿佛被这死寂给吞噬了。
福晋胸口剧烈起伏着,明艳的五官因愤怒而微微扭曲,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又、是、她……”
不需要明说,满屋子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福晋口中的“她”,除了自塞外围巡回来后,就独居于京郊别院,却偏偏勾得八爷屡屡破例前往的那位兰侧福晋,还能有谁?
八爷不知为何,自塞外归来后,便像是换了个人,对这位曾经也算得上相敬如宾的嫡福晋日渐疏远。
反而对那性子恬淡、不争不抢的侧福晋上了心,这其中的关窍,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死寂般的沉默在堂内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八福晋猛地站起身,华贵的旗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狼藉,出细微的窸窣声。
她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子:
“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庄子上看看,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说得咬牙切齿,最后更是愤恨难当,抬手重重拍在案桌之上,震得桌上的茶具一阵叮当作响。
【雍亲王府】
夜色中的雍亲王府,较之八王府更显肃穆沉寂,如同它主人的性子般,更具威严和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