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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焚天敕封 烈火煌煌照丹墀（第2页）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楚明昭胸前的胎记，想要将她扶起，却又怕加重她的伤势，动作显得笨拙而慌乱。

楚明昭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越过谢云琅焦急的脸庞，落在了不远处另一块温热的岩石上。

萧凛依旧躺在担架上，但位置已被挪到了这片被净化过的区域。他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染血的布条换成了干净的棉布。最致命的那支断箭已被拔出，伤口处覆盖着厚厚的、散着浓烈药味的青绿色药膏（用“凰焰”净化后采集的纯净草药新调配的）。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那如同拉风箱般可怕的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悠长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浓烈的死亡气息，似乎被这纯净的环境和及时的救治暂时驱散了。

一名须皆白的老医官正跪在萧凛身边，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浑浊的老眼紧闭着，眉头紧锁，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良久，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后怕的颤抖：“奇……奇迹！王爷的心脉……稳住了！那股混合剧毒……竟然……竟然被一股至阳至纯的力量焚去了大半！剩下的……虽依旧凶险，但……但已非必死之局！若能寻得南境特有的‘九死还魂草’为主药，配合王府秘藏的‘雪魄玉蟾丸’……或……或有一线生机！”

九死还魂草！雪魄玉蟾丸！

生的希望！

楚明昭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轰然断裂。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灭顶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左手中紧握的阳符拓片无力地滑落，在温热的岩石上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沉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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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前，她仿佛听到谢云琅带着无尽狂喜与杀伐之气的嘶吼，穿透了溶洞的寂静，传向阳光普照的谷外：

“叛酋伏诛！妖巫授！南境——平了——！！！”

……

七日后。神都。紫宸殿。

盛夏的雷雨刚刚停歇，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却驱不散九重宫阙深处那沉凝得令人窒息的威压。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深色的帷幔低垂。御阶之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蟠龙金椅空悬。阶下，文武百官依品秩肃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下，那身披玄甲、外罩半旧墨色披风、脊背挺直如标枪的绯色身影上。

楚明昭。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弱与疲惫。右臂被特制的玄色护臂紧紧包裹，固定在身侧，只有尚能活动的左手，紧握着腰间的玄翎刀柄，支撑着她挺立的身姿。蚀心虫毒的阴寒与“凰焰焚城”带来的本源损耗，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她的生命力。每一次站立，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如同淬炼过的寒星，平静无波，直视着前方那空悬的御座，不起丝毫波澜。

八百里加急的露布飞传早已震动神都！南境大捷！百越十七洞叛军灰飞烟灭！盘踞多年的毒瘴妖氛被一举荡平！阵斩妖巫、叛酋无数！这一切的缔造者，正是眼前这位女扮男装、以昭武校尉之身统御大军、立下不世奇功的——楚明昭！

然而，这泼天的功劳背后，是雍王萧凛的重伤垂危（消息已传回），是楚明昭那无法解释的、如同神迹般的破敌手段，更是她那被帝王亲口点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隐秘身世——镇北侯楚寰之女！玄甲虎符阴符印记的传承者！

巨大的功勋与致命的身份，如同冰与火，在她身上交织、碰撞。整个紫宸殿，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百官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探究、恐惧、贪婪……以及深深的忌惮。

终于——

“陛下驾到——！”内侍总管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沉重的脚步声自御座后方的金屏风后响起。帝王一身明黄常服，冕旒低垂，珠玉无声。他缓步走上御阶，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蟠龙金椅上坐下。殿内光线幽深，唯有御案之上，一盏精巧的九枝鎏金宫灯散着稳定的、略显昏暗的光晕，将帝王的身影笼罩其中。看不清面容，只有那明黄色的龙袍在光线下泛着内敛而沉重的光泽。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块，瞬间加重了数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和肩背。

“臣，昭武校尉楚明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明昭依礼趋步至御阶之下，动作因右臂的僵硬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她撩袍，单膝跪地。膝盖触及冰冷光滑的金砖，出沉闷的声响。她垂着头，目光落在眼前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倒映着自己苍白而模糊的影子。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冰鉴里冰块融化时偶尔出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

“平身。”帝王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如同古井无波。

“谢陛下。”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蚀心虫毒因跪地而加剧的剧痛，左手撑着膝盖，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动作间带着明显的僵硬。

帝王的目光缓缓抬起，冕旒珠玉微微晃动，露出其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最幽深的寒潭，缓缓扫过楚明昭苍白的面容，落在她那被护臂包裹的右臂上，最终停留在他腰间那柄古朴的玄翎刀上。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涌动了一瞬。

“楚卿，”帝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沉凝，“南疆三月，踏平百越十七洞，枭叛酋，荡平妖氛，将朕的龙旗插上天断峰……此乃开国以来未有之奇功！社稷之功！万民之幸！”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嘉许，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却字字千钧，重重砸在金砖之上。

阶下百官微微骚动，目光更加复杂。

楚明昭微微躬身：“陛下谬赞，此乃将士用命，三军齐心，仰赖陛下天威，末将……不敢居功。”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平静。

“不敢居功？”帝王极其轻微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唇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有功当赏，此乃国法，亦是天理。”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深深刺入楚明昭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一字一顿，清晰地抛出了那足以令整个朝堂彻底失声的敕封：

“朕，承天景命，抚育万方。咨尔昭武校尉楚明昭，智勇天授，忠勤夙着。统锐旅以征不庭，三月荡平南疆妖氛；建殊勋而安社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为巾帼，实胜须眉。开疆拓土之功，彪炳史册；砥柱中流之烈，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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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乾坤的决断与威压，如同九天龙吟，响彻整个紫宸殿：

“今特晋尔为——昭武女侯！”

“爵同亲王！世袭罔替！”

“赐丹书铁券！享九锡之荣！”

“永镇南境！为朕之藩屏！佑我大胤——万世永昌！”

昭武女侯！

爵同亲王！

世袭罔替！永镇南境！

每一个词都如同最炫目的烟花，在死寂的紫宸殿内轰然炸开！巨大的声浪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震惊！骇然！难以置信！嫉妒！恐惧！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在阶下那道单薄却仿佛能擎天的绯色身影上！

“陛下！不可啊！”一名紫袍老臣须皆张，猛地出列跪倒，声音带着巨大的惊骇和恐慌，“牝鸡司晨，乾坤颠倒！女子封侯，亘古未有！此乃……此乃亡国之兆啊陛下！且……且楚氏身世……”他话未说完，便被帝王冰冷的目光扫过，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一步踏出，声如洪钟，压下了所有的质疑，“楚侯爷之功，震古烁今！女子封侯，正彰显我大胤海纳百川，唯才是举！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事！臣为陛下贺！为大胤贺！”

“臣附议！”

“臣等为陛下贺！为昭武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