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彻底明白了。这哪里是简单的找人帮忙,分明是要将内宅里的“负资产”,转化为外头产业的“人力资源”。既能不动声色地清理门户,让后宅彻底清静下来,又能给这些闲置的、甚至惹是生非的妾室找条出路——或者说,换个地方消耗她们过剩的精力,还能借着她们的“活络心思”为铺子盈利,简直是一举三得。
“那收益如何算?”柳氏很快问到了关键。她出身名门,虽不擅经商,却也深知利弊权衡,是个通透精明的人。
墨兰早已想好了周全的方案,闻言爽快答道:“人是你出的,便算是你这边的人力干股。铺子是我的,本钱、门面租金、伙计工钱,一应开销都由我来负责,你无需操心半点。年底核算账目,铺子若有盈利,刨去所有成本,净利分你半成。”
半成利!听起来似乎不多,但柳氏心里一算便知其中的分量。若是铺子经营得好,流水日渐丰厚,这半成利便是一笔源源不断的活钱,而且无需她操持任何事务,坐享其成。更重要的是,这还能顺便解决掉身边那几个碍眼的麻烦,让她和孩子们能过得清静些……
柳氏的脑海中迅闪过几个人的身影——那个总爱在盛长枫面前卖弄风情,暗地里挑拨她与长枫关系的孙姨娘;那个仗着有几分姿色,便私下里克扣丫鬟份例、中饱私囊的赵姨娘;还有一个,嘴甜舌滑,却总爱搬弄是非,搅得下人之间不得安宁。这几人都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直接打出去,既显得她这个主母容不下人,又可能惹得长枫不快,留着却是日日心烦。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可以。我这边确实有两个人选,性子活泛,也有些小算计,放在后宅里实在不成体统。若是四妹妹觉得能用,让人给四妹妹送过去。”
“好,一言为定。”墨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微微颔,算是达成了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
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刚才那种分享阴私药方、心照不宣的姑嫂,而是两个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在有限的资源和规则内,努力为自己、为子女开拓更多生存空间与可能性的女性。后宅的倾轧与算计,那些无处安放的“活络心思”,被墨兰巧妙地引导、转化为了外部产业的经营动力与合作契机。
墨兰转身离去时,步伐从容稳健,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柳氏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再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张依旧滚烫的药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四妹妹,是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拈酸吃醋、费尽心机争宠的人,她如今走的这条路,看似离经叛道,冲破了后宅妇人的固有边界,却又隐隐透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强悍与清醒。她把别人眼中的麻烦,都变成了自己手中的筹码,这份魄力与眼界,便是许多男子也未必具备。
柳氏独自坐在寂静的卧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纸笺。那薄薄的纸片仿佛吸附了炭火的灼热,又带着一丝沁骨的寒凉,熨帖在她心口,烫得人坐立难安。墨兰早已带着女儿们离去,可她带来的震撼,却像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阵阵,搅得柳氏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她先是顺着墨兰的思路往下想。长枫……比起几年前在京城里斗鸡走狗、流连风月的荒唐模样,外放任职这几年,确实收敛了不少。一来是地方事务繁杂,案牍劳形,让他无暇再沉溺于声色犬马;二来,他任职的地方离她柳家母族的势力范围极近,族中几位叔伯长辈时常借着探望之名提点关照,言语间的敲打让长枫心存忌惮,行为自然也规矩了许多。再加上她这些年在府中恩威并施,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不敢生事,那两个早年抬进来的姨娘,一个胆小怯懦,一个安分守己,都掀不起什么风浪,长枫身边并未再添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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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似乎,暂时还用不上这等虎狼之物。柳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也轻了些。这方子拿在手里,更像是一道沉重的符咒,而非急需出鞘的武器,与其说是保障,不如说更像一种负担。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不要写信问问母亲?母亲见多识广,又是柳家的主母,定能给她几分稳妥的建议。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压了下去。这等阴私狠辣之事,如何能宣之于口?即便是亲生母亲,或许也会斥责她心思歹毒,又或是忧心忡忡地劝她不可妄动,却未必能真正理解这深宅大院里,女性想要护住自己和子女的无奈与狠绝。有些路,终究只能自己走,有些秘密,也只能自己藏。
然而,就在她试图将药方之事暂且压下,想喝口茶平复心绪时,一个更惊悚、更荒诞的念头,如同暗夜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了她的脑海!
“轰”的一声,柳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毫无血色!
等等!
传言!京城里前段时间隐隐约约流传的那些闲话!
都说永昌侯府的梁三爷(梁晗),不知怎的,突然就……就不行了!起初还有人说他是贪花好色、纵欲过度,把身子彻底搞垮了,可后来请了多少名医诊治,都束手无策,只含糊说是先天不足、后天亏空得厉害,子嗣上是再无指望了。
当时京中不少人都引为笑谈,说梁晗年轻时风流快活,到老来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报应。她那时听了,只为四妹妹伤叹,未曾深思。
可现在……现在墨兰随手就能拿出这样一副能绝嗣、甚至能要人性命的虎狼方子……
难道……难道梁晗突然“不行了”,根本不是他自己纵欲过度,而是……而是墨兰干的?!
这个猜测如同毒蛇般缠上柳氏的心脏,让她遍体生寒,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后背凉得像泼了冰水。她扶着冰冷的桌沿,指尖剧烈地颤抖着,才能勉强站稳,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是了!一定是了!
若非如此,如何解释墨兰如今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如何解释她能将那等骇人的方子,如此平静、如此坦然地交出来?那分明是……早已用过,并且亲眼见证了药效之后,才会有的冷静、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对这方子威力了如指掌的漠然!
梁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柳氏脑中飞运转,无数念头交织在一起。是宠妾灭妻到了极致,让墨兰忍无可忍?是触碰了墨兰的逆鳞,危及了她的主母之位?还是……他想要抬举哪个庶出子女,威胁到了她这些嫡女的利益?竟能让墨兰下如此狠手,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直接断了他的根本,也永绝了所有庶子出生的可能!
这已不仅仅是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也不是后宅里寻常的勾心斗角,这是彻底斩断后患、永绝后患的雷霆手段!是玉石俱焚般的狠绝,是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决绝!
柳氏越想越觉得可信,越想越觉得胆寒。她看着自己刚才还觉得或许用不上的药方,此刻只觉得那薄薄的纸张重若千斤,烫得她手心痛,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团随时可能燎原的烈火,一把能伤人也能伤己的利刃。
墨兰……她这个四妹妹,过得好苦。
柳氏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颤抖着将那张药方掏出来,放在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寒气,每一个配伍都透着狠辣,她几乎要将这张纸的纹路都刻进心里。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仅仅是最初的恐惧和犹豫,更添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断。
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药方,也不是一份简单的“后路”。
这是墨兰递给她的,一份关乎生死、关乎尊严、关乎未来,更关乎她和孩子们能否在这吃人的宅门里真正站稳脚跟的……权力。
一份可以让她在绝境中,无需仰人鼻息、无需忍气吞声,能够亲手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
而如何使用这份权力,何时使用,用在何处,将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判断,也取决于……盛长枫未来的所作所为。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渐渐聚拢,遮蔽了原本明媚的阳光,预示着一场风雨将至。柳氏将药方再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贴身藏入衣袋,紧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她的眼神幽深如潭,如同这变幻莫测的天气,藏着无人能懂的心事与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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