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苏话锋一转,迎上梁夫人探究的目光,清晰地说道,“若要大规模推行,还需解决一个根本问题——桑叶的品质。”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册子中“桑叶养护”那一页:“我们现在用的桑树,多是老品种,叶片薄,养分不足,即便是按改良法子饲养,也难将产量与质量推到极致。这就像煮饭,米不好,再高明的厨子也难做出喷香的米饭。”
“孙女儿需要一批精通嫁接、选育的工匠,”林苏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要能挑选优质桑树枝条,嫁接在老桑树上,培育出叶质更厚实、水分更足、营养更丰富的新品种。再辅以之前总结的养殖法子,双管齐下,不仅能稳定提高两成产量,蚕丝的光泽与韧性,也能更上一层楼。”
梁夫人拿着册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改良桑树、提高两成丝量……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盘旋,勾勒出一幅财源滚滚的图景。
“好!”梁夫人猛地合上册子,“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的沉静。她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了主母的威严,没有了长辈的纵容,只有带着巨大期许的决断与欣喜。
“祖母给你人!给你地!”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掷地有声,“我明日便让人去府里和庄子上排查,把那些最得力的、懂花草树木嫁接选育的老师傅都抽调出来,归你调配!再给你拨城南那座靠近汴河、土质最肥沃的清风庄,专门给你试种改良桑树、扩大养蚕规模!”
她走到林苏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满是郑重:“曦曦,你只管放手去做!需要银钱、需要人手、需要药材器具,哪怕是需要府里的名义去采买东西,都尽管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当后盾,谁也不敢拖你后腿!”
这一刻,梁夫人看向林苏的眼神彻底变了。她不再将眼前这个七岁的孩子看作需要呵护的晚辈,而是看作一个能为家族带来巨大利益、值得投入重注的“合作者”,一个承载着梁家未来的希望。那份祖孙间的亲昵依旧在,却多了一层基于切实利益与长远眼光的尊重与倚重。
林苏心中一暖,深深屈膝行礼:“谢祖母信任!孙女儿定不辜负祖母的期许!”
梁夫人将《桑蚕养殖改良纪要》捧在手中,指尖反复摩挲着温润的宣纸边缘,眼神中满是珍视而郑重的光芒。她转身走到紫檀木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暗格——那里存放着府中最贵重的契约文书与传家之物,她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放入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盒,又在盒外裹了两层软缎,才缓缓合上暗格,落上锁。
转过身时,她看向林苏的目光已然不同。那里面有激赏,有欣慰,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曦曦,”梁夫人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重量,“这本册子,你往后需得贴身收好,底稿更要藏得严实,万万不可轻易示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仿佛能穿透庭院的高墙,看到朝堂上的波诡云谲,“这不仅仅是能生钱的宝贝,更是能在关键时刻,在皇上面前,救你一命的东西。”
“你想想,”梁夫人的语气带着洞悉世情的睿智,“如今朝廷最重农桑,你这改良之法,能让蚕丝增产两成,若是推广开来,惠及的何止是咱们梁家?那是千千万万种桑养蚕的百姓,是为国库添砖加瓦的功绩。这等实实在在的功劳,比那些个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重千钧,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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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林苏平日里写的那些话本,当初只当是孩子异想天开,如今想来,竟是与这桑蚕改良之法一脉相承的济世良方。“还有你那些‘奇思妙想’,或许在某些守旧之人眼里是异端,但在明眼人看来,其中未必没有可取之处。都留着,好好收着,日后皆是你的护身符。”
在梁夫人看来,这些越时代的见识与技能,是孙女安身立命的最大资本,是属于她个人的、可以用来交换利益、抵御风险的智慧财富。她满心以为,林苏会露出孩童应有的得意,或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然而,林苏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听到梁夫人将这一切功劳都归于自己,林苏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得意,也没有半分占有欲,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严肃与坚定。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声音清晰而有力:“祖母,您弄错了。”
梁夫人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苏望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册子里的养殖方法,不是我写的。我平日里那些书里的道理,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她抬起小手,先是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即缓缓抬起,仿佛穿透了这深宅大院的重重屋檐,指向某个遥远而光辉的所在。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像是盛满了跨越时空的敬意,又像是燃着不灭的火种:“这些东西,是我从‘红星’那里‘偷’来的。”
“红星?”梁夫人眉头微蹙,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满是困惑。
“是。”林苏重重地点头,语气中带着一种深刻的谦卑与自豪交织的复杂情感,“这些知识,这些思想,这些能让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的方法……永远是属于‘红星’的!”她在心里继续说着:“是属于我们无数同志,用鲜血和汗水凝聚出来的智慧结晶!是我们社会主义的文化瑰宝!”
她的声音不算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块,砸在梁夫人的心坎上。那些陌生的词汇,梁夫人一个也听不懂,可她却从孙女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容亵渎的庄重与信仰。
林苏垂下眼帘,小手紧紧攥起,指尖泛白,语气愈坚定:“我不是创造者,也不是拥有者。我,只是一个搬运工。”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夫人,眼中闪烁着纯粹而执着的光芒,“一个在这个世界,努力播撒一点点红星火种的……信徒。”
梁夫人彻底呆住了。
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孩童。林苏的脸庞还带着未脱的婴儿肥,眉眼清澈,可那神情却庄重得不像话,仿佛在宣读什么神圣的誓言。
那一刻,梁夫人忽然意识到,神话里的故事都是真的。林苏的心里,装着的或许从来不是侯府千金的锦绣前程,不是个人的生死荣辱,甚至不是梁家的兴衰荣辱,而是一个她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更加宏大、更加遥远的世界。
在天庭里,没有嫡庶尊卑,没有三从四德,没有深宅大院的束缚,只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朴素愿望,和一种名为“信仰”的强大力量。
梁夫人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林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觉得,任何询问都是对这份纯粹信仰的亵渎。她默默地转过身,重新走到木柜前,打开暗格,将那个盛放着《桑蚕养殖改良纪要》的锦盒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锦盒很轻,可她却觉得重逾千斤。
她或许永远也不懂什么是“红星”,但她知道,她怀里抱着的,不仅仅是一本能生财的册子,更是孙女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仰。而这份信仰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得多,重得多。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秋风掠过树叶的轻响。林苏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的翠竹,坚定而挺拔。她知道,梁夫人或许无法理解她的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终记得自己的来处,记得那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信仰与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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