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处沈安宁是一刻待不下去了,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怕自己会没能忍住当场嘎了他。
却不料,就在自己气得怒不可遏将要一把掀开?帘子呵斥外头常礼停车之际,这时,一只手自身?後冷不丁伸了过来,只忽然间一把紧紧攥紧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自身?後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夫人,你我之间,便是有再?多?误会,又何至于闹到和离这一步!”
陆绥安忽然从身?後一把紧抓住了她,拦住了她的去路,忽然朝着她的背影如是说着。
他的声音虚弱,沙哑,又低沉,像是被千年老酒浸泡过一般,竟发出丝丝涩意。
沈安宁闻言嘴角一抿。
只见陆绥安亦是紧紧抿着唇,一瞬间收起了方?才所有的不正?经和装腔作势,只双目紧紧锁着她的背影,语气一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正?色道:“离京那日之事是我处置不当,那日事发突然,又离京匆忙,再?加上那日之事无人佐证,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便想着冷处理,待回京後再?一并?处置,没想到後来竟还闹出了那麽?多?事端,那麽?多?龌龊来——”
若他知道他们竟会欺她如此。
若他知道他们竟会如此处心积虑,令她难堪。
若他知道江南一行,会耗费这麽?长的时间。
他必不会坐以待毙。
若他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天,便是误了那日的正?事又何妨,他也必会手起刀落,斩草除根,必不会让她伤心难过。
“夫人,日後,为夫必不会让你再?遭受那样的委屈。”
“吾保证,往後府中?永远再?伸不出第三只手来。”
话说,陆绥安一瞬间收起了方?才所有的装腔作势,忽然朝沈安宁一字一句言之凿凿地承诺着。
陆绥安是个?从不轻易立誓之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在她跟前不惜立下了誓言,只为留下她。
他从未挽留过任何人,但他知道,他不想她走,但他知道,她今日若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便不会再?回头。
“夫人,同我回府吧。”
“我们往後……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话说,说这句话时,陆绥安一度仰起脸来仰视着她。
他乃是天之骄子,他四岁便承袭在了大俞朝第一大儒庄先生的膝下,成为了庄先生唯一的关?门弟子,他是陆家最看中?的接班人,他在陆家最声名狼藉之际,仍然可凭借着他的才华一路过关?斩将考入殿试,成为即便是政敌霍广依然惊艳到不忍划下他大名最终破例将他钦定为传胪之人,他不过二十出头竟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以一己之力搅动这巍峨朝堂,搅动着浩瀚天地。
他是天子骄子,他从未都是俯视衆生,从未向?任何一人低过哪怕一次头。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甘愿身?处低位,仰面去仰视她,仰视这麽?一个?小小裙钗的身?影,无怨无悔,亦甘之如饴。
陆绥安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恳切,甚至低哀。
他紧紧攥着她,虚弱无力的声音里仿佛透着一丝坚定,恳求。
他从未低过头,这一次,是他此生第一次低头,他不惜低下高?贵的头,只为她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话说耳边的这些话如此的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
陌生在于,这是两世沈安宁都不曾听到过的话语。
没想到有朝一日,陆绥安竟……似乎在央求她。
多?麽?新鲜,多?麽?可笑。
而熟悉在于,这些话语,却全部都是她前世未曾宣之口的央求。
她曾希望,她曾盼望,她甚至曾恳求他能留下来,在那样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里。
然而,一次也没有——
然而,晚了。
或许,哪怕重活一世的沈安宁,也曾妥协过,也曾认命过,可是,晚了。
那个?愿意为他留下,那个?愿意永远为他留下的人,早就惨死在了前世那间逼仄又寒冷的湖畔小楼里。
“停车——”
话说,沈安宁不过是被眼前这些柔情低语恍惚了一阵。
索性?,她还是及时清醒了过来。
她只一点一点挣脱了对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回头,几乎是在马车还未曾停稳之际,她便已立马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只是,没想到,在她跳下马车的那一瞬间,被她挣脱的那只手竟一度缓缓垂落了下去。
“世子,世子——”
常礼惊恐的声音再?度传来了来。
沈安宁回头,透过敞开?的车帘,沈安宁看到陆绥安胸前溢出大片大片的鲜血,鲜血不知何时竟将他整个?胸前都然成了一片红色,沈安宁眼睁睁看着陆绥安体?力不支,竟当场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