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远的病情已经稳定,能偶尔下床走动了。
可苏墨卿却丝毫没有轻松,心中的牵挂与日俱增——她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沈如澜病重的流言,从“咳嗽加重”到“咳血不止”,再到“卧床不起”,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尖刀,刺得她心口发疼。
这日,苏墨卿去药铺给父亲抓药,又听到几个药铺夥计在议论沈如澜的病情。
“听说了吗?沈家少爷已经好几日没下床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听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唉,真是可惜了,那麽年轻有为,却得了这麽个怪病!”
“谁说不是呢,沈家那麽大的家业,要是没了他,指不定要乱成什麽样呢!”
苏墨卿听得心乱如麻,抓完药後,竟鬼使神差地朝着沈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沈府附近的街巷,看着那高大的朱漆大门丶威严的石狮子,还有门口值守的护卫,她却停下了脚步——她只是一个清贫的画师,与沈如澜身份悬殊,连进入沈府探病的资格都没有,贸然上前,只会自取其辱。
她站在街角,看着沈府的方向,雪花落在她的发梢丶肩头,她却毫无察觉。
心中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她甚至去庙里为沈如澜求了平安符,却不知道该如何送出去,只能将平安符紧紧攥在手中,默默祈祷他能早日康复。
“爹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墨卿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远远地牵挂,却什麽也做不了。
最终,她还是转身离开了,雪花落在她身後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深夜,听雪轩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沈如澜却毫无睡意,低烧让她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清醒时,脑海中便会反复思索自己的病因——太蹊跷了,病来得迅猛,药石罔效,分明是有人暗中作祟!
“嬷嬷……”沈如澜轻声唤道,声音微弱却坚定。
守在床边打盹的容嬷嬷立刻惊醒,连忙问道:“少爷,您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病的这些时日……府里,尤其是饮食丶起居上,可有什麽异常?”沈如澜睁开眼,眼神清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容嬷嬷心中一震,知道沈如澜终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压低声音,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排查举措丶苏墨卿枇杷膏的查验结果,还有沈克勤近期的异常举动一一告知沈如澜:“老奴换了您所有的用具,监督饮食,却没发现异常。只是二爷最近太过‘关心’您的病情,还想推荐来路不明的‘神医’,老奴总觉得他不对劲。”
沈如澜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低声道:“查……继续查。所有经手我饮食起居的人,无论是厨师丶丫鬟,还是杂役,一个都不能放过。重点查……後厨的人,还有二叔推荐的那个‘神医’,查清他的底细,看看他与二叔是什麽关系。”
“是!”容嬷嬷心中一凛,知道沈如澜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她立刻应道:“老奴明日就安排人去查,定要找出幕後黑手!”
沈如澜轻轻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她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若是不能尽快找出病因,自己不仅会性命难保,沈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只能寄希望于容嬷嬷的排查,能早日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沈府的後厨内,帮工阿贵正默默地清洗着碗筷。
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褂,低着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看起来与其他杂役并无不同。
可没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正是将“相思断肠散”偷偷下在沈如澜补品中的凶手。
这些日子,他看着沈如澜一日日衰弱下去,心中既恐惧又兴奋。
恐惧的是,他怕自己的行踪暴露,被沈府的人发现後处死;兴奋的是,只要沈如澜一死,他就能拿到沈克勤许诺的五百两银子,离开扬州,回老家盖房子丶娶媳妇,过上好日子。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毒药的剂量,每次只在紫砂罐的内壁缝隙里抖入极微量的粉末,确保沈如澜的病情缓慢恶化,看起来像自然发病,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每日看着厨师用那个紫砂罐为沈如澜炖煮补品,他都心惊胆战,却又忍不住期待——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沈如澜就会彻底倒下,他就能拿到赏金,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