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遍扬州城。
那些曾经动摇的盐商纷纷上门道贺,沈家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沈如澜虽然心中欢喜,却也不敢怠慢,一一接待,言语间既不显傲慢,也不露怯懦,恰到好处地维持着沈家的体面。
当晚,沈府张灯结彩,宴开三十席。
扬州城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场了,推杯换盏间,尽是恭维之词。
沈如澜应对得体,苏墨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与几位女眷交谈几句。
然而风波并未彻底平息。
三日後,正是腊月廿六,扬州城年味渐浓。
街市上张灯结彩,小贩叫卖着年货,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
“墨香斋”内也是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来选购年画丶春联。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店中,自称是曹瑾的远房表弟曹安,拿着一幅苏墨卿早年画的《墨兰图》,非要见她一面。
陈掌柜见来人气质阴郁,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通报沈府。
苏墨卿正在书房作画,听闻消息,取出那幅《墨兰图》仔细端详,认出是自己父亲病重时为筹药钱所画,心中疑惑:“此人找我何事?”
沈如澜眼中闪过警惕:“曹瑾虽被流放,其党羽仍在,怕是来者不善。我陪你去见他。”
两人来到“墨香斋”後堂,曹安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外罩灰鼠皮袄,见到苏墨卿便起身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苏姑娘的画艺,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前来,是想请姑娘为曹家画一幅《百寿图》,愿出五百两润笔,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苏墨卿注意到曹安虽然言辞客气,但眼神闪烁,不时打量着店内的陈设,似乎在观察什麽。
她刚要拒绝,沈如澜却先开口:“曹公子,墨卿近日忙于整理画谱,怕是没空。若曹公子真心求画,可改日再来。”
曹安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却也不敢多纠缠,只能悻悻离去。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道:“苏姑娘可知,曹家虽败,但在朝中仍有故旧。若姑娘愿意,或许能助姑娘重振苏家门楣。”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沈如澜低声对苏墨卿道:“往後离此人远些,曹家馀党心思歹毒,别被他们算计了。我这就派人去查查这个曹安的底细。”
回到沈府,沈如澜立即吩咐沈福:“去查查这个曹安的来历,还有,近日可有什麽陌生人在打听墨卿的消息。”
苏墨卿却若有所思:“那幅《墨兰图》是我当年为给父亲治病,放墨香斋售卖。怎麽会落到曹家人手中?莫非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
沈如澜握住她的手:“不管他们有什麽目的,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年关将至,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是夜,沈如澜召来林潇,将日间之事告知。
林潇沉吟道:“曹瑾虽倒,但其旧部仍在扬州活动。我听说最近有几个生面孔在打听苏姑娘的事情,似乎与盐帮有些关联。”
“盐帮?”沈如澜皱眉,“曹家与盐帮素无往来,怎麽会……”
“少爷有所不知,”林潇压低声音,“曹瑾倒台後,他在扬州的势力被几个盐帮头目瓜分。这些人表面上与曹家划清界限,暗地里却还在为曹家馀党提供庇护。我怀疑这个曹安,就是他们派来试探的。”
沈如澜神色凝重:“看来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啊。林潇,还要劳烦你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墨卿的安全。”
腊月廿八,扬州城飘起了细雪。
苏墨卿坐在窗前,望着纷飞的雪花,心中惴惴不安。那幅《墨兰图》勾起了她许多回忆,家道的中落,父亲的病逝,还有那些不得已卖画度日的艰难岁月。
“在想什麽?”沈如澜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一件温暖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苏墨卿回头,勉强一笑:“没什麽,只是有些想父亲了。若是他还在,见到今日的墨卿,不知会作何感想。”
沈如澜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等开春了,我陪你去祭拜伯父。现在……”她顿了顿,“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曹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丫鬟送来一封信:“少爷,门外有个小孩送来的,说是要给苏姑娘。”
沈如澜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墨兰犹香,旧事难忘。若得相见,必报厚恩。”落款处画着一枝墨兰,与苏墨卿那幅画上的如出一辙。
“看来,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沈如澜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段时间,你要格外小心。”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扬州城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