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器坠地的刺耳声响中,黑暗瞬间吞噬了半个房间,唯有窗外闪电偶尔划过,映亮他剧烈收缩的瞳孔。
“起初,确是为了救她。”
明妩虽然早已知晓了真相,可亲耳听到他说,心口还是猛地一痛。
她还是没忍不住冷哼一声。
看见她眼底骤然的痛色,陆渊声音愈发艰涩:“可后来……”
后来是何时?
是她半夜在灯下为他绣香囊时?是她在他病发默默守在门外时?还是她即便受了委屈,也只在无人处偷偷红一下眼眶时?
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不知从何时起,关注她的安危,留意她的喜怒,早已不再是出于对“药引”的考量。
“后来……”他迎着她冰冷的目光,哑声剖白,“是我不想你离开。”
所以临阵将离蛊换作鸢蛊,所以将母蛊种进自己心脉。
只为让她永远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心底从未后悔过种下这蛊。
恰恰相反,他很庆幸当时的一念之差,将离蛊换成这鸢蛊。他只是懊恼,一时疏忽,让她知晓了太多。
善慧禅师……
是不是自己仁慈太久了,以至于那老和尚都敢来插手他的家事。
陆渊乌沉的眸底杀意一闪即逝。
曾经的明妩,因着满心满眼的喜欢,将陆渊的一切奉若圭臬。
他眉宇间的每一丝波动,衣袂拂动的每一声轻响,她都反复揣摩。
时间久了。
她能从他面无表情里,精确地分辨出他是欢喜,还是不悦;能从他沉稳的步履声里,听出他是闲适,还是沉重。
即便此刻心已死,这份本能,还是让她敏锐地觉察到了他那一瞬间情绪的变化。
明妩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刺耳。
她抬起眼,狠狠地看着他。
“相爷以为,站在这里的还是当年那个明妩吗?“
“傻傻地,只为求你回头看一眼。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说那么一句情话。”
“我就会立马将所有的伤害抛之脑后,扑到你怀里?”
“陆渊,收起你这套惺惺作态的把戏。你的这些话……”
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滚出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天际,将陆渊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抽干了。
“杀了你?”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挛缩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他向前踉跄了半步,玄色衣袖下摆扫过倾翻的烛台,沾染上浑浊的蜡泪。
“我若能下手……”
会如何会变成这日这样?
理智告诉他,对于不受控制的人,应该尽早铲除。可他下不了手,只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他。
只一个念头,就能让他心如刀割。
又一记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陆渊想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
可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她说的那一句“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