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源看完这一行字,视线移向池昉,对方眨巴两下眼睛,继而满足地弯起笑。
“……打字也算说话。”
搞什麽啊,这也能被禁言,要不要这麽专制。
关了灯,他们一起躺在这个家唯一的一张床上,许清源背对着池昉,抱臂闭着眼睛。
两个人同床不知道多少次,各睡各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总要搂搂抱抱黏黏糊糊,要麽是池昉贴上来,要麽是许清源在背後圈着。哪怕是初识的时候,池老师装模作样地扮乖巧,到了床上,照样像块牛皮糖似的缠人。那个时候,许清源还不明白如此亲密的距离有多危险,他只是觉得夏天真热,池昉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湿湿闷闷的,惹得他浮躁地睡不着。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丶熟悉的背影,池昉伸手拉住了一点许清源的衣领。
“阿源……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他挪动身子,离那个人更近了些,头发蹭上对方的枕头。
得寸进尺,过分放肆,但是他并没有收到许清源清醒的警告。
池昉自顾自开始说话。
“阿源,咳咳……你睡着了,那我就不禁言了哦?”
“你知道吗,你回家来,我特别高兴,这是我们一起布置的家……你买的放的东西都在老位置,我没有乱动,怕弄乱了不好找……咳咳,咳!你给我做饭,给我泡脚,简直像做梦一样好,梦里……我们一直在家好好过日子,有你,有我,还有宝宝……”
“分手那天,咳咳,咳咳……其实我後悔了,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你说……拙泉山居更重要……我不值得……”
温热的液体不小心滑入耳鬓,渗在枕头上,池昉蹭一下脸就擦去了。
不被选择,算不上什麽稀奇事。就像他的父母共同抚养他,并非源于离婚双方不肯退让,硬要争取抚养权,恰恰相反,没有人真心想要他,于是达成了和气而不失颜面的平衡,两边都背点责任,两边都不负全部责任。
情感上,池昉不寻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不相信这种东西,唯一?他有什麽值得人唯一的。
可是,许清源却是个例外,他太傻了,把所有宝贵的东西都排在池昉这个名字之後,永远坚定地选择他所爱的人。那个人的纯粹,令池昉心疼丶心软丶心悦诚服,他不得不相信,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唯一,有非你不可,有相濡以沫的一辈子。
但是,最後,连许清源都失望地放手了。
唯一这个词,池昉始终不配拥有。
“阿源,咳咳咳……我好想你,也好怕你……怕你恨我,怕你把我们的过去当作污点一样唾弃……咳咳!我……不敢面对你,要是听你亲口说,後悔爱过我,恨不得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我,我真的……想想就快要疯了……”
爱结束了,然而池昉曾经见过它炽烈美好时的样子,那是属于自己的。如果许清源决绝到,不惜抹杀掉它存在过的痕迹,无疑是对池昉最残忍的惩罚。
“本来以为,你选亚楠和芃芃做家人的话,我能够祝福你的……咳咳咳咳!直到亲眼看见亚楠亲了你,那个瞬间,我彻底一无所有了,恨不得跳河一了百了……”
锥心刺骨的感觉犹在,他後怕地倒吸了口气,为当时的绝望心有馀悸。
“後来……咳咳咳……我终于又能抱你亲你,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连河都可以跳,我还在怕什麽?如果把你拱手让人,会比死还难受的话,我当什麽胆小鬼呢……”
“阿源,你今天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咳咳……没关系,我再追你一遍,许清源,我重新追你可不可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最煎熬的顾虑消散了,许清源不是别人的,池昉终于有勇气自食其言,违背他分手时做过的所有考量。
异地?不管了,好歹在同一个区划市,总比跨省跨国强吧。耽误许清源?是啊,他品质低劣,不想让那人结婚生子,爱谴责就谴责吧,反正良心也不会痛。时间长了变心?不要紧,变心可以再追,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招数多花样多,能赢过他的小三还没出生。
大概是池昉暴露的主张太过激进,那道背影终于出声道:“闭嘴……睡觉。”
“我说梦话呢,无意识的。”
“……”
“阿源,我冷,靠着你的背行不行。”
池昉蠕动过去,脸贴上许清源的後肩,掌心抚上他厚实的背。
“又说谎,哪里冷,手不是挺热的?”
“真的冷,不信你摸摸。”
池昉的手顺着优美的背肌滑到前面,一路乱七八糟地摸,总算摸到了许清源的手掌。
“……你再这样,我去睡沙发了。”
背後响起假假的呼噜声。
“手拿开。”
池昉呼噜了一会儿,委屈道:“那还是我去睡沙发吧,我看见你就想贴,控制不住,你知道我有这个毛病的。”
许清源真无语了,什麽时候又多出的这项毛病,明明是皮痒了突发恶疾。
他忍无可忍地翻身转过来,正迎上对方亮起的眼睛,许清源置之不理,把池老师拖回到他自己的枕头上,又拿被子塞满对方的脖子缝隙,只露出个长满坏心思的脑袋。
“不会冷了的,睡觉!”
这语气真凶,还是暂避锋芒吧。池昉扁了下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