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清源偏偏连这几天都等不起,或者说,他根本没考虑过池昉的心情。夏晴一有事,他就心急火燎地把人接来,反正村委宿舍是现成的,池昉天天撒娇嚷着要住村委住村委,这下正好依其心意,顺理成章地送他回到该去的位置上。
“我没有赶你走,”许清源说,“我的本意只是想让夏晴有个自在点的住处,是你委屈得莫名其妙,不住店里,你难道就要露宿街头了?”
对方的下一句话,永远比上一句话还冷丶还痛,令池昉心生畏惧。
“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他认输了,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许清源,只能狼狈地缴械,“我态度差我知道不对,你就当我抽风。”
许清源长吐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你只是做个姿态说说而已,不可能平心静气地任我帮助夏晴。我真的帮了,你果然撒泼耍赖地受不了,以後你的那些话让我还怎麽相信。”
池昉已经痛得麻木了,他听到许清源不肯退让的责备,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是我言行不一,我认错,还不行麽?”
“你不用对着我说这些。”
再是服软,许清源都不为所动。
他告诉池昉。
“你该道歉的人是夏晴。”
夜静山宁,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清晰可闻。车子走了,远了,池昉离开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夏晴的手心竟满是紧张的汗,她不敢想象许清源是什麽滋味,剜心之痛,蚀骨之苦,恐怕都难以企及。
“阿源,你让我帮你,我真没想到,这个忙帮起来会这麽难,我心里很不好受。”
虽然夏晴一向不喜欢池昉,但当许清源要求对方向她低头道歉的时候,夏晴却不忍直视那人的眼睛。
好在池昉生性骄傲,无法再继续折损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他转身下山,饶过了夏晴,也饶过了痛到快要忍受不了的许清源。
嗓音里藏着一丝压抑的颤,许清源道:“对不起,大老远让你过来,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不是怪你,而是看你太为难自己。”
前一天下午,许清源突然出现在她入住的酒店,令夏晴惊愣而意外。
那个人说,夏晴,求你帮我。
他没有开口向她求过什麽。
恋爱的时候,许清源是个没有诉求的人,不约束不掌控,很尊重她,当时的夏晴正好对前男友的控制欲深恶痛绝,她眷恋这种温柔,于是问对方,要不我们结婚吧?
求婚这件事,许清源没做过,他们的婚姻就这样毫无仪式感地开始。婚後,温情的日子很快过去,两人之间有了裂痕,夏晴提出分居,许清源虽然不赞成,但还是没有强求,默许她搬到了楼下。後来,裂痕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夏晴终于决定离开鉴云村,许清源有过努力,有过尝试,但直到夏晴真的走了,他都没有说出那句,求你别离开我。
夏晴很早就醒悟过来了,没有诉求没有独占欲,那不是尊重,是不爱,所以她才坚持离婚。
而现在,许清源求她帮忙,只为了保全池昉那平顺而鲜亮的人生,他的所求所愿,仅围绕着唯一的中心。毫无疑问,他爱池昉。
许清源爱一个人,同样炽烈丶执迷,死不悔改,一点都不淡。
所以啊,这世间哪有什麽木讷无感丶不善表达的爱情,只要是爱,一定无法掩藏。
“阿源,接下来你什麽打算。”
池昉虽然走了,但夏晴感觉得到,对方根本放不下许清源,哪怕她和许清源今天这样做戏欺辱他,池昉伤心归伤心,却还没有真正死心。
“我会让他恨我的……下一次,说不定就能恨我了……”
许清源不敢回想池昉刚才的眼神丶表情丶说话的语气,只要脑海里一触及到先前的画面,他的双眼就应激似的酸胀丶发疼。
“别想了,阿源,痛过就会过去了,他会好起来的。”夏晴劝道。
那个人勉强点点头。
“总之,谢谢你。”
“我本来就无处可去,你收留我,也算帮了我的忙,我们之间就不用互相说谢了。”
夏晴见他望着山下,不禁叹了口气。
“回去吧阿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