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诗卷惊涛起,金石证奇缘
《黄鹤楼遇李白》上市第三日,销量突破五十万册的捷报传来当天,李沛然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三封邮件——一封是国家级文学奖项的初评入围通知,一封是某知名大学历史系教授的公开质疑函,还有一封,来自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武汉天地一家书店的签售现场,队伍从三楼蜿蜒至街角。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诗集烫金的楚漆器纹样封面上跳跃。李沛然签名的手腕已有些酸,但听着读者一句句“李老师,这本书让我重新认识了湖北”“诗里的云梦泽,我上周刚去旅游过”,疲惫便化作了暖流。
“您书中第页那句‘开元廿年秋,江夏城南门石龟夜鸣’,是真的有这记载吗?”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递上书时低声问道,“我查了《江夏县志》影印本,没找到。”
李沛然心头微动。那是他在唐朝时亲耳听码头老吏说的轶事,并未载入正史。他笑了笑:“民间口传,或许县志未录。”
签售台另一侧,许湘云的直播镜头正对准堆积如山的诗集。“各位宝宝看,这是我们和湖北省博物馆联名的特别版,附赠楚绣书签——哎哟,又秒空了!”她改用湖南话打趣,“李白要是晓得他的诗这么带货,怕是要从长安打飞的过来收版权费哦!”
弹幕一片“哈哈哈”,点赞数飙升至百万。
当晚庆功宴设在临江酒店。编辑激动地举杯:“社里决定加印一百万册!李老师,您这‘南柯一梦’的叙事手法太绝了,学界、读者两头讨好!”
李沛然与湘云对视一眼。哪是什么叙事手法,那是他们真实走过的三年。杯中红酒晃荡,倒映出江对岸黄鹤楼的璀璨灯光,恍然间与唐代那盏挂在檐角的灯笼重叠。
转折在凌晨两点来临。
李沛然被手机震动吵醒。文化版记者朋友来链接,标题刺眼:《历史幻想还是学术欺诈?评<黄鹤楼遇李白>中的“史实”硬伤》。文章作者是复旦大学唐史研究所的郑维钧教授,以考据严谨着称。
文章逐条批驳:
一、书中称“天宝三载春,李白于黄鹤楼与杜甫初遇时,曾共食武昌鱼脍”。据《杜甫年谱》,李杜初次相遇应在天宝三载夏于洛阳,地点、季节、细节皆错。
二、第o页描述“江夏城有专营湘绣的吴氏绣坊”。经查,湘绣形成体系在清代,唐代两湖地区刺绣多以“楚绣”或“荆绣”称之,且未见“吴氏”记载。
三、所谓“李白未公开诗稿”三十七,格律、用典与李白现存作品存在统计学差异,疑似现代人拟作……
文章最后质问:“作者声称参考了大量唐代文献,却犯下基础性史实错误。这是对历史的轻慢,还是借‘文化创新’之名行杜撰之实?”
李沛然手指凉。那些细节——武昌鱼脍是酒楼老板娘柳莺儿特意准备的;吴氏绣坊的吴娘子曾送湘云一方帕子;那些诗稿,是他在油灯下一笔笔抄录李白醉后吟哦……
“都是真的。”湘云不知何时醒了,从背后抱住他,“可我们拿不出证据。”
天亮时,舆论已酵。微博话题黄鹤楼遇李白被指造假登上热搜第七。原本一边倒的赞誉出现裂痕,几条高赞评论写道:“本来觉得诗词很美,如果是伪造历史就恶心了”“建议彻查,别消费我们的文化情怀”。
出版社紧急来电:“李老师,郑教授要求公开全部‘参考文献来源’。他说如果三天内给不出合理解释,将联名百位学者公开信……”
上午九点,李沛然坐在出版社会议室,面对社长、总编凝重的脸。窗外阴云压城,江面浊浪翻涌。
“我们可以承认部分细节属于艺术加工——”总编斟酌措辞。
“不。”李沛然打断,“书中每一个字,都有来历。”他闭上眼,唐代的江风仿佛仍在耳畔,“但我无法解释来历。”
僵持之际,会议室门被推开。社长助理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声音颤:“考古院……湖北省考古院刚开的新闻布会!”
屏幕切入直播画面。考古研究院院长站在探方旁,背后是刚清理出的唐代石砌遗迹,红色条幅写着“江夏城唐代南门遗址重大现”。
“……经碳十四测定,该遗址年代为公元o年至o年之间,正是唐玄宗时期。”院长语气激动,“最珍贵的现是这块埋于地基下的记事碑。”
镜头推近。青石碑体斑驳,但铭文清晰可见。记者们一片哗然——碑文记载的,竟是江夏城一系列“异事”:
开元廿年秋七月,南门石龟夜鸣,声如婴啼,三日乃止。太守命以朱砂涂其目,遂安。
天宝三载春三月,有李、杜二诗人至,宴于城南酒楼,食鱼脍,杜谓“此味可敌洛阳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