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六岁的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我只知道你让我去买零食,却不给我钱,也不让我回家。
六岁的我听了你的话,站在楼下。
炎燠的夏日……头好痛,妈妈。
炎燠的夏日……我好晕,妈妈。
炎燠的夏日……我听到房子在笑,房子里的人在笑;你在笑,她在笑,他在笑。
妈妈,我笑不出来,我想吐。
在阿姨带着她儿子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我躲在了垃圾桶後面。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你不希望我被你们看到,被他们看到。
你笑着把他们送走,说:“我儿子就是贪玩,真不该把钱给他,不晓得又要到哪里去疯混。”
在他们离开以後,我小心地挪步,从垃圾桶之後来到你面前,解释说:“妈妈,我没有疯玩……”
“闭嘴!”你吼着。
你蹲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脸——好疼。
你的眼神……你想杀死我吗?
“你装什麽可怜装什麽无辜你在装什麽?你和你爹一样让人恶心,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压抑着声音冲我吼。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你爸结婚,更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装什麽可怜装什麽无辜你在装什麽?!”
妈妈,我的呼吸困难了。
妈妈,对不起。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12岁,被星探发现。
我进入了娱乐圈。
妈妈,这个圈子,一点也不光鲜。可是,你说,我要赚很多钱,赔偿你。
好的,妈妈。
一路,摸爬滚打。
当我终于掌握自主权,当我终于站到了不容易被人操控的位置上。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23岁。
会所的走廊上,灯光有蛊人的能力,香水味在空气里浮摇,滉得人头晕。
我的头又有点疼了。算了,也不止这一次。
视线不经意地划开,恰恰好撞见——
长发垂坠着,女人侧脸似乎起了层薄汗,使不少发丝粘在脸颊上,泛开的红仿佛在叙说不正常。
搂着她的男人有一颗椭圆的脑袋,冬瓜似的身材。
记忆恍惚,我骤然回到了十七岁。
紧闭的窗户,拉紧的窗帘,充斥着石楠花味道的房间……以及,我感知到剧痛及不适的排泄部位。
身上的痕迹将一切说明,我毋须再费时间思考自己经历了什麽。
不如不说明。
睁开眼的我,从床上坐起来的十七岁的那个我,他绝望吗?
庆功宴,池怜阙不在,他孤身和那桌人应付,没人和他同一阵线。
为什麽,在紧要关头,放弃他?
为什麽抛弃我?
为什麽留我一人?
为什麽,伤害我?
二十二岁的我捂住自己的心口,情不自禁地重咳了几下。
少管闲事,宋谦。
让她经历你经历过的一切吧,看看她会有什麽反应。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甘愿?
可是我又看到了一个女生,她大概只是十几岁的年纪,站在包厢门口,一壁哭一壁抖——真没用。
我走到了“真没用”的她的面前。
“怎麽了?”
她缓慢地扬起脸,眼睛在对上我的眼时微微瞪大。约莫在难以置信,毕竟我没戴口罩,没做任何遮掩。
少顷,她擎起她抖嗦嗦的手,遥指着走向电梯间的两人道:“江丶江璐,她被投资人摸了腿,立马就站起来;我看着她站起来,她说她要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