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又有脚步,不禁是谢廷瑄,那宦官亦是一愣。
两名侍卫推开门,迎着一名身形高挑丶不见真容的男人。
“你是谁?”谢廷瑄道。
“我叫做谢廷晔。”对方声音陌生而低柔。
“谢……廷晔?”
这分明是皇子的名号,谢廷瑄却从未听过。
“我是今年才回京的,你不认得我也正常。皇後娘娘正要收我为义子呢,”谢廷晔道,“其实我应当叫你一声继兄。”
谢廷瑄去看宦官,宦官面白不语,他顿时明白了。
……母後要收养一个新皇子。
他心想这兴许是母後和陈家的周转之法,于是忍耐下对方的挑衅,咬牙道:“原来如此……那麽,就请你代我照看母後了。”
谢廷晔道:“我会的。毕竟你以後也见不到她了。”
“……什麽?”
对方悠悠道:“母後答应了我,收养我之前,会先除掉你。”
“怎麽可能?”谢廷瑄双目圆睁,“你在胡说什麽!”
见他扑上来,谢璟後退半步,两侧侍卫把废太子按倒在地。谢廷瑄粗喘挣扎未果,许久後回神,擡头看着一口未动的食盒和抖如筛糠的宦官。
谢璟道:“公公,你来说,这里面有什麽?”
宦官跪倒,颤抖道:“皇後娘娘命人在里面放了……药……”
谢廷瑄不敢置信。
自己才是母後的亲生孩子,母後竟然……如此狠心?
他双目赤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望向谢璟,哑声道:“我……不会妨碍你,不会动你的位置!求你……放我一马,我可以为你做事……”
谢璟疑惑道:“你在求我吗?”
想活的心战胜了尊严,谢廷瑄跪在地上,直接磕了几个响头,哀声道:“求您,放我一命。”
谢璟笑了笑,居高临下看着谢廷瑄,摘下斗篷。
光线暗淡,谢廷瑄看着这年轻的男子,一阵恍惚,竟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这张俊俏精致的脸。
“认不出我?”谢璟问。
汗水从谢廷瑄额头上滑落,他真的不知道。
“还记得你是怎麽当上太子的?”谢璟道,“你舅舅栽赃嫁祸,你上书构陷我外祖。我母亲被幽禁,哥哥在天牢待了三个月。”
谢廷瑄艰难地回想往事,复又仰头看着谢璟的脸,瞠目结舌。
“你是……容妃的孩子?怪不得,你长得像她……可是,不对,容妃她什麽时候……”
“其实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谢璟平静地说,“我刚到中宫不久,你带表弟进宫,他趁四下无人抱着我不放,我就投了池塘,是你替他遮掩过去的。永康公主觉得我不配做你们母後的孩子,用药引蛇到我的寝宫,毒死了一个侍女,是你让人去收的尸。你大婚那年,觉得我生病会妨碍你们的喜气,就把我迁到行宫过了一个冬天……”
谢廷瑄愣了,终于想到这双幽深的眼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那个母後宫里总是安静柔顺低眉敛目的小姑娘。
“……清嘉?”谢廷瑄道,“这不可能。清嘉不是死了吗?不,你到底是男是女……你是什麽妖孽?你是来报复我们的……?”
对方口中他的表弟,去年获罪流放客死异乡,而胞妹永康公主自从东宫倒台後便终日郁郁,後来染上失心疯,每天被绑在床上被人喂水喂饭。
“你对我做了这麽多事,却认不出我的脸。幸好你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不然我也不能这麽顺利地回来,”谢璟道,“当然,你在我眼里也早就是死人了。”
死去的七公主是怎麽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严丝合缝地骗过了所有人?谢廷瑄永远也想不通了,侍卫已经饭盒摆在了他的面前,往下压他的脊背。
谢璟俯身,微笑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感谢你。你给我找了个不错的归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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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最终归于平静,良久景王从里面款款现身,似笑非笑地看了陈文华一眼,然後回到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