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伤心地想,可能都不会。他现在都一无所有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得到过,总是在自欺欺人。
他毕竟是一个容易多虑的人,说不出的心思,在自己心里总会酝酿得更加严酷。
其实他在朝务上也没有明面上那麽手到擒来丶胸有成竹,每次一想去上朝都发愁,想跟上其他参政多年的皇子也没那麽容易,背後总要花额外的时间去准备;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又惊又险,身边侍卫太医不离身,时时防备着遭人暗算;现在身体又出问题了,担惊受怕,不知何时才能安下心来。
喻青也总是若即若离,他总觉得她随时就会抽身而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如果他没有那麽快就离开,现在还留在侯府,会好些吗?
虽然……他可能也没办法隐瞒一世,只能维持着谎言和假象,但是起码还能多得到些她的关照和守护,不会比现在更辛苦吧?
谢璟也没有指望喻青会怜悯他,要是往常,伤心一两天之後,就再打起精神好了。
但眼下毕竟很特殊,一整天都惶惶不可终日,现在觉得这道坎几乎过不去,愈发委屈辛酸。好不容易盼来了喻青,结果她还提前走了,他到底在做什麽呢?
谢璟把头上的钗饰胡乱地扯下来,桌上零零碎碎,镜中人鬓发凌乱。
重重压力之下,谢璟深吸几口气,还是用手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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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青离开时五味陈杂,其实也没想怪谢璟什麽,只是实在也没办法将就,她感知到谢璟的为难,觉得自己留下来也很尴尬。
今晚的那间屋子让她很难受,她以为自己可能是有些郁闷,或者窝火,回家後要平复下心境。
但是,走出一半,在夜色浓郁的街巷间,她只觉得压抑感不降反升,最後她几乎忍受不了了,停下来回望,那座府邸足够华美,即便离得远,也能依稀看见轮廓。
她凝视着那片屋脊,又想起今晚的公主,和他周身若有似无的丶让人没法忽视的异常氛围……就像是忧愁。
她有些不确定了,百般回想,还是定不下神。
她和公主做夫妻时,因为公主沉静内敛,有时担心对方哪里不适应丶不开心,也不对自己说,每当隐隐有所察觉,都会多问几句。
因为总惦念着,久而久之,感知愈发敏锐,似乎也形成了某种直觉。
谢璟眼中的那种急切,和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真的有些奇怪。
她的脚步似乎冻住了,想走却迈不开。
如果回家,可能也无法安眠了,肯定又会不由自主地反复纠结。
现在回去,见了谢璟又说什麽呢?去而复返,岂不更加窘迫了?谢璟或许都已经入睡了。
喻青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心想反正景王府她也来去自如了,看一眼就走。
她又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院外,发现谢璟也没有唤人伺候,这里还是很静默。
她轻轻推开门,乍看屋内依然昏暗,她心道,莫非他已经歇下了?
但喻青很快发现,桌前有个人影,只有那边的烛火亮堂些。
谢璟听到了一点声响,擡起头来。
喻青一时头脑空白,只看见他双眼通红,泪痕未消。
谢璟也愣了,不可置信道:“……你……怎麽回来了?”
他默默地伤神了好一会儿,原也不想哭,只怕明日眼睛又肿得厉害,回头又要把这事从王府传到後宫里,弄得天下皆知。
方才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然而,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了门边。
而喻青并未回话,几息过後,她只是怔怔地问道:“……你怎麽了?”
谢璟勉强拼凑起来的那点坚强突然就碎开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只能擡起手。
喻青什麽也没顾上,见他这样,情不自禁地飞身而去,先把他搂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