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已走,出了这档子事,北镇抚司的人应该很快就到,那么监视他的锦衣卫或许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他的身后……
“殿下!”
高德顺的呼唤近在眼前,远远一瞧,只见他背后跟着好几个西厂太监,他眼睛一瞪,心说你怎么把西厂的人招呼过来了!虽然都是太监,但是同根不同源,更何况他从未跟这群能文能武的太监打过招呼,万一糊弄不过去可怎么办啊!
也不知怎么想的,谢恒下意识拽住了那几根线,以极快的速度藏在了袖中。
为首的大太监身穿交领飞鱼服,锦绣图案上刺着彩线麒麟腾云驾雾,配了把不戴刀鞘的宽刃陌刀,这是属于他们和锦衣卫的专属权利。
“三皇子殿下,奴才们听说您前几日遇刺,幸得沈家次子以身相护,您可受惊?”
身着飞鱼服的大太监白眉慈目,笑意间却自有一番凌厉的血腥气藏在眉间,嗓音虽阴柔,却不敢叫人小觑。
“劳厂公挂心,我没事。”谢恒说,“还请费心将这井中之人捞上来。”
“这是自然。”高保全笑着一点首,招呼一声后,继续与谢恒攀谈,“此事发生在内廷,陛下也已知晓,下了仵作,眼下算算时间,不久该到了。殿下可认识这井中何人?心中可有凶手人选?”
“并无。”谢恒将手中的衣袖藏得更严实了些,沉声说,“只能瞧出是个女人,不知泡了几日,面容不清,难以辨识。”
“竟是这样。”高保全憾然,“可怜她福薄,永宁城福泽绵延,却早早失了芳华……”
谢恒也没跟着附和,他自己也都死了不知几回了,实在是不知作何感想。
恰好,井边的人也忙活完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没花多长时间,那具不见天日的尸体终究浮出了水面。
“哎呀!这位难道是?”
高保全的声音讶异,勾起了谢恒的好奇心,他强忍着呕吐偏头去瞧,等看清楚那张脸时,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被狠狠勾动了一下……!
水淋淋的尸体捞起后被放在了草席上,因为泡了太久,就连肉皮都是软的,这味道实在是太销魂,几个忍不住的小太监捎着高德顺去树下哇哇吐去了,只有谢恒……
他几乎是死死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尸体身上的平安结挂件。
高保全是什么人?在谢恒有所变化时,他那双犹如鬣狗般的双眼就像是盯住了腐肉般,森森地问出了声:
“殿下怎么瞧着这挂件?难道是殿下认识的人不成?”
“……确实眼熟。”谢恒说,“此人在外廷打杂,前几日路过时见过一面。”
“竟有如此缘分?真是遗憾。”高保全说,“可外廷之人怎么会死在内廷呢?殿下可有头绪?”
“这等下等宫女,我怎会知道。”谢恒语气缓缓下降,“什么事都叫主子干,还养狗做什么?”
“……”
“殿下教训的是。”高保全笑意不减,却恭顺地行了礼,“还请殿下迁殿歇息,此等污秽之地不便涉足,待真相查明,奴婢再请高德顺回禀殿下。”
谢恒用手帕捂住口鼻,拂袖道:“最好快些。”
高保全腰弯的更深了:“是。”
“高德顺。”
高德顺扶着树桩子,遥遥回声:“在,在!”
“走了。”
谢恒下了令,回头瞧见高保全呈九十度俯身大拜着,不知犯了什么错,也没起身的意思。
他赶忙答应着,小跑着跟上谢恒。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高保全才缓缓直起了身。
一小太监见状赶忙迎了上来,躬身道:“厂公。”
“去查查三皇子最近跟什么人联系过,尤其是外廷之人。”高保全说,“若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禀报。”
“是。”
……
……
另一边的谢恒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他越走越急,神情急躁,甚至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井中之人他的确认识。
棕红色的外褂,只有干粗活才有的糙手,虽说只有一眼,或许是因为死亡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
柴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