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心口涩。
她才十六岁,正是这世上最好的年华,本该无忧无虑地做她的世家小姐,学她的符箓之道。
却因为我这个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婴孩,熬坏了身子,误了修行。
她图什么呢?
我不晓得。
我只晓得,这份恩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
腊月廿三,小年。
沈家上下忙着祭灶扫尘,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做准备。
厨房里飘出灶糖的甜香,廊下挂起了新的红灯笼,仆役们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喜气。
可师父却没有参与这些热闹。
她抱着我坐在绣楼的窗边,望着院中忙碌的人群,目光有些恍惚。
“安安,爹爹明日就要回来了。”
“……”
我望着师父微微蹙起的眉,心里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师父的爹爹,他会允许我的存在吗?
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孩跟着自己的女儿吗?
“爹爹若是恼了,为师倒不怕挨骂。”
师父喃喃道“就是怕他偷偷把你送走……”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伸出小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只够到她的下巴。
师父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
她抓住我的小手,在温润的掌心里轻轻摩挲。
“不管怎样,师父都不会丢下你的,大不了……大不了……”
……
腊月廿四,傍晚。
沈家老爷回来了。
我是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的。
车马辚辚,仆役们恭敬的问安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几声灵兽低沉的嘶鸣。
那是拉车的白鹿,沈家跑北线商路专用的脚力,能在雪原上日行千里。
师父抱着我立在绣楼窗前,身子绷得紧紧的。
“爹爹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说道“走,咱们去正堂。”
……
正堂里,炭炉烧得正旺,一只青铜香兽吐出袅袅轻烟,是安神宁心的檀木香。
我被师父抱在怀里,立在堂中。
沈家老爷沈长青坐在上的紫檀椅上,一身玄色直裰尚未换下,腰间跨剑,面容方正,两鬓染霜。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趴在师父怀里,能感觉到师父的心跳在加,咚咚咚,比平日里快了许多。
美妇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时偷觑着丈夫的神色。
“云儿。”
沈长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