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冷。
寒意如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皮肤、我的骨髓、我的灵魂。
我下意识想蜷缩起身子,却觉四肢软若无骨,使不上半分力气。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一片,又一片,化了,又落下。
雪。
是雪。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会丢在这江雪边?”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
紧接着,一双微凉却柔腻的小手将我从雪地里轻轻捧了起来。
我吃力撑开眼缝,入目的是一片茫茫白雪,以及一张俯身望着我的俏脸。
那是张稚嫩的小脸,眉目清秀,英气动人。
少女穿着一身银狐毛领的素白斗篷,乌黑的梢沾着几瓣雪花。
此刻,她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我。
“还活着……”
她喃喃道“这般冷的天,竟还活着。”
说着,她将我拢进斗篷里,暖融融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那是自我死后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我本能地往那温软的源头靠去,却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若是带你回家……”
她声音顿了顿。
我感觉到她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又很快松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很快动摇。
“爹爹若是晓得了,定要将你丢出去的。”
“淮阳城里那些世家大族,最忌讳的便是来历不明的孩子。何况我沈家是仙商,往来的皆是修士,规矩更重……”
我听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么仙商?什么修士?
但我听懂了一件事,她在犹豫要不要救我。
风雪呼啸。
她就那样抱着我,在漫天风雪里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终究会把我放回那片冰冷的雪地,让我重新陷入那无边的黑暗与虚无。
北风再次呼啸而过,吹得她斗篷猎猎作响,鬓边的几缕丝被乱风吹拂在她白腻如玉的脸颊上。
纵是这般狼狈,她的眉眼间仍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韵,如凌霜傲雪的寒梅,清冷不屈。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她低下头来,目光落在我脸上。
而我恰好在这一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她愣住了。
我不晓得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也不晓得这具婴儿的眼睛里映出了什么。
我只是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看着她。
不是乞求,不是哀怜。
只是看着。
她好美。
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沉默在风雪中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这小眼神,倒跟本姑娘一样,倔得很哩。”
她将我往怀里收了收,声音低了下去。
“我在沈家活了十六年,从没为自己做过一个决定,嫁谁、学什么、见什么人,皆由不得我。”
她深吸一口,将我紧紧贴上她柔软温热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