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酒念出“归墟之眼”四个字后,连风都停了。
那不是寻常的寂静,而是一种声音被抽干、光线被吞噬的绝对虚无感,仿佛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一个能吞没万物的黑洞。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鬼厉和陆雪琪在内,都在一瞬间感到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冰冷,仿佛有一段最珍贵的记忆,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悄然抹去。
风辞酒的面孔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度褪尽,化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
“那……那不是个地方……”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是上一个纪元,人皇喋血陨落的终焉之地!是元序古神真正的沉睡之所,也是……也是天道的坟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有去无回!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归无’!法则、神魂、时间……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消成最原始的虚无!”
他怀中那枚刚刚还灼热的玉符,此刻光芒已然黯淡。一道微弱的光华投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幅残缺的星图,星图旁,一行以血为墨的娟秀小字,散着跨越万古的悲凉。
风辞酒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那枚玉符,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将那行字念了出来,这是他师父临行前告知的,玉符深处封印的真正秘密。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若有逆者,当以身为薪,燃尽旧世,方得新生。”
“……玲珑绝笔。”
话音未落,林碧痕肩头的小黑雀猛地昂起头。
“啾——!”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哀鸣,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那不是鸟鸣,而是积压了万古的悲伤与愤怒的瞬间决堤!恐怖的黑色风暴以它小小的身体为中心轰然卷起,周围的碎石瓦砾瞬间化为齑粉。
它的眼中,竟涌出了两行鲜红的血泪,一滴滴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黑气的小孔。
“凤舞!”
林碧痕低喝一声,伸手触向那团狂暴的能量。
指尖与那股悲伤接触的刹那,她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
一段破碎的画面强行冲入她的脑海:无尽的黑色虚空中,一个同样身着绿衣的绝世女子,含笑走向一座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她的背影决绝而孤寂,而在她身后,一只遮天蔽日的五彩神鸟正出泣血的哀鸣。
与此同时,她右臂袖袍之下,那暗红色的弑天锁链印记,也随之传来一阵冰冷而孤寂的悸动,仿佛与远古的悲鸣产生了共鸣。
那是……同类的气息。
“玲珑……”苏轻言脸色苍白,手中的羽扇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喃喃道:“逍遥阁的古籍残卷上记载过,上古时代,曾有一位女仙试图以一人之力伐天,最终陨落。原来她……也走到了这一步。”
“以身为薪,燃尽旧世……”陆雪琪低语着,她下意识地握紧天琊。
这柄陪伴她半生、代表着青云门无上荣耀的仙剑,此刻却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剑身的蓝光在“归墟”这个概念面前,竟前所未有地黯淡下去,仿佛连“正道”之光也会被那片虚无吞噬。
何为正?何为逆?若天道本身即是无情,那顺天,又与行恶何异?
“所以,”鬼厉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我们唯一的路,就是一条必死的路?”他紧握着噬魂,那根渴望鲜血的魔棒,此刻竟安静得可怕,甚至微微向他的血肉中缩去,传递来一种连它这等凶物都无法承受的、源自存在本源的……恐惧。
他一生都在求一个答案,一个希望,可这条路走到尽头,指向的却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虚无。
“死就死!”燕如玉将血色长枪重重顿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她眼中战意如火,“总比窝囊地被天上那个破眼睛,一个一个瞪死强!”
“那不一样!”风辞酒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彻底崩溃了,双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状若疯魔,“死,至少还能入轮回,当个鬼!可归墟……归墟是连光和时间都无法逃逸的终极虚无!进去,就是‘蒸’!从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里被彻底删除!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比天律抹杀更加恐怖的绝望,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再次将所有人死死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