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中的金色符诏扭曲、哀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南疆湿冷的夜风里。
那代表着天道意志的“仙缘”,成了众人脚下的一撮余烬。
破界。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它不再是风辞酒口中一个遥远的故事,而是林碧痕烧掉符诏后,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唯一道路。
启程前往那片名为归墟的绝地之前,有些事必须理清。
风辞酒灌了口酒,靠在石桌边,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他很清楚,这样一个由‘’正道叛徒‘’、魔教凶徒、修罗狂人以及一个天道公敌组成的怪异队伍,若无一个共同且坚不可摧的内核,别说走到北海,恐怕连南疆都出不去。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鬼厉。
他一直凝视着那堆篝火,噬魂棒上的青色与赤色光芒在他脸上交替闪烁,映出他挣扎的过去。良久,他抬起头,直视林碧痕。
那张总是笼罩着阴郁与痛苦的面孔,此刻竟有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曾经以为,我活着,是为了让她活过来。”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腐烂在心底的事实。
他没有提“碧瑶”两个字,但在场的人都懂。
“我找遍了世间所有的方法,抓着那一点点微末的希望,把自己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恨青云,恨道玄,恨这个不给我一条活路的天地。”
他顿了下,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可笑。我恨的,原来只是这个牢笼的墙壁。”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不死草的碧绿生机与天书的诡异黑气在他掌心盘旋,却不再互相攻击,反而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风辞酒说得对,那不是飞升,是献祭。
我若真用那种方法复活了她,不过是把她从一个沉睡的梦,拖进一个更大的噩梦。她若有知,绝不会愿意见到。”
鬼厉的视线从自己掌心,缓缓移回林碧痕的脸上。
他的剖白,让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微微一颤。
“你不是她。”鬼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你和她有一样的容颜,或许也有着她不甘的执念。但你的魂,你的道,是你自己的。
你是林碧痕。”
这句话,他不是对别人说,而是对自己说。
像一场迟来了十年的告别。
“过去,我为复活碧瑶而活。
那是我唯一的道,也是我唯一的枷锁。”他收回手,重新握紧了噬魂棒,那根凶戾的法宝在他手中,竟没有散出半分煞气。
他的宣告,让燕如玉都侧目。
”鬼厉的逻辑无比清晰,那是大彻大悟后的通透。”
“你对这个牢笼规则的每一次‘差评’,每一次反抗,都是在为这个世界所有被压迫、被欺骗的生灵,撕开一道口子。”
“我的执念太小,只容得下一个人。而你的道,却想为众生开路。”
“所以现在,我要守护的,是这种反抗本身。是这种可以让更多人不再重蹈我们覆辙的希望。”
他的道,从一个人的情爱执念,彻底升华。不再是逆天而行,而是要……换了这片天。
话音落下,他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异种力量,竟缓缓平息下来,与他自身完美地融为一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从他四肢百骸涌出。
陆雪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纠缠”了半生的男人,终于从过去的泥沼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极淡的,释然的笑意。
林碧痕走上前,郑重地对着他。
“谢谢你,张小凡。”
她顿了顿,然后补充道。
“也欢迎你,鬼厉。”
一句“张小凡”,是为他逝去的青春与纯真。
一句“鬼厉”,是接纳他浴火重生的现在。
这一刻,鬼厉与过去的自己,与眼前这个残酷的世界,达成了和解。
他不再是那个在正邪间迷茫挣扎的少年,而是目标明确,意志坚定的同行者。
鬼厉坐下了,他身边的气场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