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璇一行在雅间坐定,随意点了几样清淡小菜。
雅间内,茶香氤氲,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云袖拿起茶壶,先为卫璇斟满,又给卫竹和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入喉,驱散了几分寒意。
三人正安静着,就听见隔壁雅间传来的一阵低低的笑声。
“噗——瞧见门口那位爷刚才的英姿没有?骑着马都能自个儿往沟里栽,真是开了眼了。”
“瞧见了瞧见了!哎哟,那脑袋上新鲜出炉的包,锃亮!跟额角多长了只眼似的。可惜了那身好料子,全在泥地里打滚了。”
“嘘!小声点!他家里人可是把他当宝贝疙瘩了,说不得~”
“宝贝?我看是活宝吧!就这,听说他家里还指望他科举入仕,我看啊,就算等到满朝文武都换成女官,也轮不到他去金銮殿上站班!”
又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传来。
卫璇抿了一口茶,想的是别的事情。
之前她的那个有关自立门户想法尚不太成熟,哪怕她如今手里掌握了一定的资産,可未嫁之女想自立门户,在礼法上,到底是有些困难。
求助于外祖家?
远在江南,鞭长莫及,且终究是外力。
用钱财打通关节?
风险太大,容易授人以柄。
寻个由头长居别庄?
父亲和族老那边,未必肯轻易松口,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此时,隔壁雅间已经讨论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就他那考中的概率啊,简直和选拔女官一样。太後娘娘之前不就还搞了个什麽‘内廷女史’的遴选?这事你还记得吗?”
内廷女史?女官?
卫璇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前世不说知晓天下事,可最起码京城若真有这等不同寻常之事,她怎会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她正疑惑着,隔壁似乎刚好就给予了解答。
“怎麽不记得?闹腾了也有小半年了吧?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太後老人家一时兴起,给几家破落户一点恩典罢了。”
“是啊,也没见哪家真正的清流贵女去应选了,拢共就挑了那麽几个,放在宫里当个摆设,还能真让女子治国平天下不成?笑话。”
原来如此。
并非她孤陋寡闻,而是这事本身就如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涟漪有限。
这“内廷女史”听着清贵,实则是条无人看好的窄路,选拔苛刻,应者寥寥,且被主流士林隐隐排斥。
它确实存在,但因规模太小,影响力仅限于宫廷一隅,未能进入当时心不在此地的她的耳中,也合情合理。
“你想考?卫竹忽道。
卫璇闻声,侧头看向他。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她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我?算了吧。”
她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今这里面装的,不是哪本圣贤书的微言大义,而是哪块地该种什麽,哪间铺子该进什麽货,哪本账目可能藏着猫腻。每日里跟这些银钱俗务打交道,脑子都快成了算盘珠子,哪还有空闲去琢磨那些风雅文章,去应对宫里头的规矩?”
她想到隔壁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况且,你没听人家说麽?不过是太後娘娘的一时兴起,选上去,也未必真能有什麽作为,反倒可能成了别人眼中的摆设。有那功夫,不如多巡两个庄子,多查几本账,把眼前能抓住的东西抓牢靠些。”
卫璇只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酸不溜秋的,倒像是自知选不上,刻意诋毁一般。
卫竹却道:“你可以去试一试。而且,未必是摆设。”
是吗?
卫璇只是摆了摆手,“以後再说吧。”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些田庄理顺。
恰在此时,夥计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浓郁的饭菜香味瞬间占据了雅间。
几人便不再多言,安静地用起简单的午膳。
饭後稍事休息,便重新登车,向着京郊田庄驶去。
在前往清溪庄的马车上,卫璇继续闭目养神。
苏氏锦缎庄已步入正轨,翠微山别庄也换了她这里的人,如今就剩下这几处田庄。
尤其是这清溪庄,离京城最远,被柳姨娘的人把控最深,怕是块最难啃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