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亦玫猛地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她用力地、几乎是慌乱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没……没事,可能这里暖气太足,有点闷。我们……快去结账吧。”
她几乎是抢过购物车,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地、逃也似的朝着收银台的方向快步走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庄国栋疑惑地皱起眉头,快步跟上,他依旧无法理解,刚才那场看似融洽的偶遇,究竟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竟让女友如此失态。
而对于黄亦玫而言,这场生在奢华家居店里的偶遇,不啻于一场心灵的地震。她亲眼目睹了苏哲如何具体地、务实地参与另一个女人的生活构建,如何规划着一个显然将她彻底排除在外的、稳定而优越的未来。那个“他们要结婚了”的冰冷猜想,如同一个深刻的烙印,带着灼热的痛楚,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残忍地认识到,她与苏哲的那一页,不仅被彻底翻了过去,而且已经被覆盖上了新的、厚实的内容,不留一丝缝隙,不留一点念想。她必须,也只能,在自己的轨道上,与身边这个全然不知情的庄国栋一起,继续前行,无论那条路的尽头,是何种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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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幕降临得早,当苏哲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驶入公寓地下车库时,窗外已是灯火通明的都市夜景。车内,白晓荷脸上还残留着挑选家居物品时的兴奋红晕,她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苏哲,心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对他今日陪伴的满足。
车停稳,苏哲的助理和早已等候在此的物业管家立刻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从后备箱和后座搬出大大小小印着顶级品牌logo的购物袋和包装箱。这些东西,从一盏价值不菲的arteide台灯,到一套精致的bernardaud餐具,再到柔软得像云朵的frette床品,它们从橱窗里的展示品,变成了即将填充一个真实空间的实体。
电梯直达白晓荷新居的楼层。门打开,是一个空旷、崭新、还带着淡淡装修气味的大平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倒泻的cbd夜景,与室内尚未布置的空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先生,白小姐,东西都放在这里了。”助理将最后几个箱子轻轻放在客厅中央光洁的地板上,恭敬地说道。
“辛苦了。”苏哲微微颔。
助理和管家悄然离开,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苏哲和白晓荷,以及堆积如山的、象征着新的物品。
苏哲脱下那件质感精良的飞行员夹克,随意搭在空荡荡的岛台上,里面是那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勾勒出他锻炼得当的挺拔身形。
“先从重的开始吧,”苏哲目光扫过那些包装箱,语气平静如常,仿佛在部署一个微型项目,“书柜和收纳柜的板材比较沉,我先来。”
他走到一个标注着书柜组件的大纸箱前,蹲下身,动作利落地用钥匙划开封装胶带。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解开复杂包装绳的动作丝毫不显笨拙。白晓荷连忙上前想帮忙,却见他已经轻松地将第一块厚重的侧板立了起来。
“我来帮你……”白晓荷伸手。
“不用,这个重,你去拆那些软装和饰品的包装,检查一下有没有运输损坏。”苏哲头也没抬,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并非大男子主义的安排。他并非要彰显男性力量,而是基于效率和对物品重量的客观评估进行的合理分工。
白晓荷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微微蹙眉研究着安装图纸的样子,与他在财经论坛上侃侃而谈的形象重叠,却又如此不同。一种混合着惊讶、感动和巨大满足感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见过太多圈子里那些习惯于颐指气使的男性,而苏哲的这种“亲力亲为”,显得如此珍贵和……性感。
她听话地去拆那些装着靠垫、窗帘和艺术摆件的箱子,动作轻快,像一只忙碌的、快乐的小鸟。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这个冰冷的大平层里充满了拆箱声、偶尔的工具轻响,以及两人间简短的、高效的交流。
“螺丝刀,中号的。”苏哲蹲在即将成型的书柜前,伸出手。
白晓荷立刻从工具盒里找出,准确地放在他掌心。
“这块玻璃台面,需要两个人抬一下。”他评估着风险。
白晓荷赶紧放下手中的挂画,走过去,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钢化玻璃台面抬到书柜上。他的手臂稳健,刻意承担了大部分重量,确保过程安全平稳。
他组装家具时,思路清晰,步骤严谨,几乎不需要反复查看图纸,那种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空间想象力在此刻展现无遗。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用手晃了晃书柜,确认结构稳固,然后才直起身,轻轻吁了口气。
白晓荷递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眼中满是崇拜:“你连这个都这么擅长。”
苏哲接过水,喝了一口,语气平淡:“说明书很清晰,按步骤来而已。”他将功劳归于客观流程,而非自己。
他不仅处理重物,也会参与细节。他会和白晓荷一起讨论某幅抽象画挂在哪个位置更能提升空间感,会帮她将沉重的、需要爬上梯子才能安装的窗帘轨道固定好,会耐心地将那些易碎的餐具一件件从防震泡沫中取出,用柔软的布擦拭干净,再按照他认可的审美顺序放入橱柜。
他的参与,全程带着一种冷静的、高效的、追求完美的特质。没有抱怨,没有急躁,也没有过度热情的渲染。他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需要投入精力的工作,只不过这项工作,是为他的女友构建一个舒适的生活空间。这种理性中透出的务实和担当,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白晓荷感到安心和确信。
随着书柜立起,窗帘挂上,地毯铺开,艺术品就位,这个原本空荡冰冷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度被填充、被温暖、被赋予了“家”的初步形态。暖黄色的灯光取代了之前建筑自带的冷白光,柔软的织物中和了硬朗的现代线条,窗外冰冷的城市夜景仿佛也被室内的暖意隔绝开来。
白晓荷看着苏哲卷起袖子,额角渗出细微汗珠,却依旧一丝不苟地将她那些厚重的生物学专着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进新书柜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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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简单的“男朋友帮忙搬家”,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参与和认同。他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投入到这里,愿意亲手触碰这些琐碎的、与他的商业帝国毫无关联的物品,愿意为这个属于他们两人(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的未来空间付出实实在在的劳动。这在她看来,是比任何昂贵礼物都更郑重的承诺。
“差不多了,”苏哲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架,环顾四周,原本堆积如山的包装材料已经被整理归类,大部分物品各就各位,空间变得井然有序,初具雏形,“剩下的零碎,你可以慢慢整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是清明的。
白晓荷走上前,用湿巾轻轻替他擦拭额角的汗,动作温柔,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感激:“今天真的辛苦你了,苏哲。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苏哲任由她擦拭,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微微勾了勾唇角:“没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视野很好,布局也合理,你会住得舒服。”
他的肯定,让白晓荷最后一点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她相信,他愿意投入精力,意味着他对这段关系,对这个“家”的认可。
这个夜晚,在这个由他们共同(至少在体力劳动上是如此)构建起来的新空间里,白晓荷感受到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触手可及的幸福。苏哲用他那种独特的、融合了海外平等观念与精英务实精神的方式,完美地扮演了“男朋友”的角色,满足了白晓荷对一段稳定、优质恋情的所有想象,也为这个新居,烙下了属于他苏哲的、清晰而深刻的印记。而窗外的城市,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运转,见证着又一段关系,在一个新的物理空间里,开启了它的下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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