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的是什么?是气葛思宁先他一步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且勇敢表达,还是气葛思宁捅破了这层他还没有触摸到的窗户纸?
像根本解不出这道题的老师站在空空如也的黑板下,气聪明且勇敢的学生写出了答案,从而为自己的无知、傲慢、迟钝、伪善、自私而愤怒。
江译白痛苦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又回到了刚到澳大利亚的那段时间,他不断地看医生,不断地吃药,不断地剖析自己、寻找原因,最终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第四次见到陈晨,他终于能够开口谈自己的感情观。
他认为自己作为哥哥,是不能爱上妹妹的。
江译白无法接受葛思宁的心意。
因为他无法接受脱离了道德标准的自己。
“可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但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家人我都认识,甚至我也是她的家人……”
陈晨摊手,“现在不是了。”
江译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缓慢滚动,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糟糕,因为陈晨的话是正在逐渐成真的事实。
陈晨说:“你既然这么珍惜这个‘角色’,难道就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留住?即便这个角色的署名不是‘家人’,是男友,是丈夫,也不影响你得到她的回馈啊。”
听到这番话的江译白怒目圆瞪,额上青筋暴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怖的虚幻传说。
陈晨看着他的表情,道:“这次就先到这里吧。”
她端起手边已经凉掉的咖啡,看向心如死灰的江译白,声音带点嘲讽地说。
“我经历过很多病人,了解他们的人生让我总结出一个规律,即性格决定命运。在我看来,你的性格已经是近乎完美了。我相信在你过去的人生里,你也因为你的与人为善而尝到许多甜头,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所谓呢?人多多少少会有点瑕疵,你何必那么执着。”
江译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在跳动,一突一突的。
陈晨说那我换个问法吧。
“你既然没想过接受葛思宁,那为什么要这么频繁地来看病呢?”-
转眼就十一月了,京都的气温急转直下,早晚都冷得不行,只正午时分稍霁。
露露说:“感觉昨天还在吃冰棍、看你们军训呢,结果这么快就要冬天了。”
排球队每天都要训练,有人怕动起来热,在室内穿夏季队服,久了难免感冒。再加上运动消耗大,流汗多,最近队里总听到有人打喷嚏。
葛思宁宿舍也有人感冒了,所以她这段时间特别注意。
王远意打电话给她,问她需不需要自己送点衣服过去。葛思宁算了下从家到学校的距离,跟王远意说寄快递吧,省得跑一趟了。
她昨晚在微信上和江望提了一嘴,对方今天训练结束之后就带着感冒灵来接人了。
新的体育馆修好了,就在隔壁。
江望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向葛思宁,后面是他的队友在起哄,前面是露露她们在嬉笑,绕是葛思宁经历了好几次这种场面,也还是顶不住那么多八卦的目光。
她扯了江望的袖子一下,让他跟自己走。
露露她们在后面尖加油助威:“葛思宁!拿下他!”
葛思宁真想把耳朵捂起来。
这句话她们在打训练赛的时候经常用来鼓舞队友,不曾想还能这样用。
江望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他背着运动包,动起来有点笨拙。葛思宁接过他手上的感冒灵,说:“谢谢你啊。不过下次你还是私底下给我吧……不然,露露她们肯定又要起哄。”
江望说:“没关系。”
“葛思宁,我喜欢他们起哄。”
“为什么?”
他脸红了,“因为我现在还不敢说喜欢你。所以只好说……喜欢起哄。”
葛思宁看了他好几秒,视线垂下去。
“怎么了?”江望很紧张,“是我太直接了,你听了觉得不舒服吗?对不起,我不会追女孩……”
葛思宁摇摇头,“没事。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就告诉我吧。”
“好吧。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她珍惜江望的喜欢,也愿意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进展很慢。
而且,略微有点困难。
江望完全不在意,他很开朗地说:“那就等你想回应了再回应呗!我有这个耐心。”
“……谢谢。”
“别说谢谢,这会让我觉得我给了你什么很了不得东西。”
葛思宁摇摇那盒感冒灵,笑道,“确实给了啊。”
江望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