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忡涨红了脸,发现是谭思文在说话后,又突然恢复了底气,“探花郎才来了上京多久,又才做了多少天的官,就敢诬陷同僚、泼同僚脏水了!”
谭思文不为所动,“马大人不必挖苦,若在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大人自可据理驳斥,而非仅仅在嘴上讽刺。”
“……你!”马忡将人指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你们说不过我,便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与昌平伯有私,我从来清清白白,何须驳斥你这小儿!”
端王盯着马忡的脸,像是觉出了端倪,又像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勾着唇角开口:“本王记起来了,马大人确实在平康坊出现过……昌平伯前段日子,醉酒大闹胡玉楼,试图抢要楼里胡姬时,不就是马大人在旁帮手的么!”
此话一出,马忡顿时失了血色,却仍想出了反驳的话,“空口无凭,如何就能断言是下官!且今日要论的,分明是如何处置昌平伯,王爷与谭大人一唱一和,以私论公,也不过是想要除开臣,去定昌平伯的死罪……臣斗胆,这又是哪门子的公正!”
谭思文咬紧牙关,还欲再行反驳,却被燕景祁开口打断——
“行了……今日议了这样久,诸卿的意思朕也已明晰,就到这里吧,退朝!”
“陛下!”
马忡还想再说话,却被燕景祁投过来的冰冷视线惊得定在原地。
“马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燕景祁绷着脸,神色颇为不虞。
“……臣、不敢。”
马忡垂下脑袋,之前与人大杀四方的气势荡然无存。
燕景祁盯着马忡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而后是更加隐晦的杀意。
他站着审视了一圈,最后拂袖离开——
作者有话说:感兴趣的仙女可以去看下《公主之死》这本书,其实就说的是兰陵长公主被殴死后,如何处置驸马的前后博弈和辩论~
以及,颞下颌关节紊乱真是难捱,唉[化了]
第110章终定论昌平伯史聪犯谋逆,罪死……
“……让人把谭思文带来见你,她今日急才不错,倒是挽回了些局面。”
燕景祁风风火火下朝,来不及和元嘉细说,便又吩咐起事来,“我马上要见端王,怕是无暇顾及其他。若母后她们问起今日朝上之事,你只管直说,但请她们无须担忧,昌平伯会付出代价的。”
这些话,有的直白清楚,有的又含糊不明。可燕景祁却似乎笃定元嘉能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只匆匆说罢,便又往侧殿而去。
元嘉目送燕景祁离开,又在心底一件件的把男人话里之意与朝上之事相互对应,好一阵才捋了个分明。
而后,才恍然燕景祁要去找端王商议什么事了……只是不曾想,端王这两年竟已洗心革面到这份上了,今日在朝上说的话亦是言之有故,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咱们也回去,让人把谭思文带到清宁宫见我,”元嘉吩咐道,“还是在上次的暖阁。”
逢春低声应了一句,先一步离了宣政殿,徐妈妈则扶着元嘉上了步辇,一行人径直回了清宁宫。
……
“……你在朝上说,那马忡与昌平伯行从过密,究竟有几分真?”
一见到人,元嘉便单刀直入地问了起来。
谭思文倒是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元嘉是从何处听说的。
“予今日也在宣政殿,只是坐在后头罢了。”
元嘉简单解释了一句。
“一半一半吧……”
谭思文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翠娘去胡玉楼做工时,确实看到过有人借酒装疯,也确实打扮富贵、谈吐倨傲,可闹事的人是谁,翠娘认不出来,我也辨不出来……”
“至于马忡,我确实不了解他,但也听过旁人议论,说他个性偏执,经年仕途无进之下,遂起了歪心思,自觉能在青史之中留下名姓也是本事,所以渐成今日之模样。硬说起来,他不是和昌平伯来往过密,而是和所有他认为足以被史官撰录成册的人都行从过密……我还听说,马忡也曾想登端王府的大门,只是被端王嫌弃不入流,数次试图结交均无功而返罢了。”
谭思文应当甚少做这种背后议论人的事情,说到后头,已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两颊更是泛着烫意。
还真是魔怔了,竟敢把心思打到万春长公主和昌平伯的事情上。元嘉不悦地冷哼一声,转头又想起燕景祁说过的话,“怪不得陛下夸你有急才,端王也是上道……只是马忡其人,留不得了。”
燕景祁要去和端王商议的,怕就是如何落定“过从甚密”一事了。先将马忡此人从这件事里除开,定下昌平伯的罪过,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元嘉思绪百转千回,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谭思文有些郁郁不乐。她颇感奇怪地瞥了人一眼,又道:“谭卿是还想到了什么?又或是觉得这其中还有不妥当的地方?”
谭思文摇头,勉强扯了抹笑,精神却委实称不上好,“我本以为,可以用律法为万春长公主讨回公道的,不想这件事到最后,靠的还是……”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谭卿既已在秘书省为官,自是熟谙各部律法的,便也该知道……男子施罪与女子施罪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元嘉眼中藏着不满,“马忡话说得难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依儒家五服亲疏来算,万春长公主夫家尤在、夫婿尚存,自当先为史家人的。马忡说长公主倚仗皇室身份,暗指予等不按法度肆意论罪,倒也不错。”
“可他杀妻害子,若如此都不得重判,法亦劣法!”
谭思文气红了眼,语气更是生硬。
元嘉将食指竖在唇间,轻摇着头示意噤声,缓了缓又道:“所以才要将他钉死在谋逆的罪名上……万春长公主出身皇室,此点无从驳论,谋逆的帽子虽大了些,却也不是塞不进去,只是仍免不了以权压人的非议罢了。”
“那是他罪有应得!”
谭思文压低了声音,语气尤带着愤懑与不甘心。
“再闹几日,这事也就定下了。大周国富民强,陛下春秋正盛,原也不会被朝臣的几句话掣肘,不过是念着这事本该先由中书省草拟诏赦,又经门下省审议后方呈送至陛下面前,如今却因长公主的身份,全然掉转了首尾,这才耐着性子听他们争论了这样久。”
元嘉有些烦躁地搁下杯盏,虽在说着劝慰谭思文的话,可她自己心里也是恼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