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被叩响,原茂以为是雨烟买东西回来了,还想着她今日怎麽回来得这麽快,是不是没带钱,不料开门见到了小栖。
原茂疑惑道:“小栖,你怎麽来了,阿姊又有东西了吗?”
“不是的大郎君。”小栖拿出那块玉佩,“这个是雨烟掉的,我来不及叫她,这玉佩珍贵,便想着先交给大郎君你。”
他看着那白玉玉佩,游鱼摇曳,一眼便被拉回七年前。
心像被浸到了冰湖中,整个身体也变得僵硬,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确定,这块玉佩是雨烟的吗?”
“是啊,就是雨烟掉的,雨烟说这是她的传家宝物呢,可她走得太快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又得到肯定的回答,原茂双腿更重一分,“那就先放在我这里吧,等她回来我就还给她。”
“麻烦大郎君了。”小栖递过玉佩。
原茂假装从容地关门,光被拦在门外,他脑中嗡一声,手中的玉佩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快站立不住。
七年前,也是这块玉佩,还有一条红鱼。
什麽游医,什麽手帕,什麽法术,她是那条红鱼,是妖吗?
浑身内里都在翻涌,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原来……原来会如此陌生又遥远吗。
他将玉佩搁置在桌上,正面反面反复看,想在玉佩上找出一处破绽来,找出不同于当年那块玉佩的证据,可越翻越乱,想过红鱼奇特,却不想雨烟就是当年那条红鱼。
那她是来报当年救命之恩的?只是这样吧,是自己非要去打扰人家,是自己非要多生事端,说不定,是自己将她困在原府。
玉佩静静落在桌子上,原茂抱头苦想。
她为报恩而来,所以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让自己与她再次相遇。
她没过过人间的节日是因为她本是鱼,她能闻到别人没闻到的气味也是因此,消失的伤口,回生的法术,破裂又合上的帕子也是她的法术吧。
所以,自己一开始便被蒙在鼓里。
让雨烟报完恩她便可以回去了吧,她的家人呢,也是编出来的吗?那费劲帮她找家人,她推辞自己也不顾,倒是没眼力见了。
原茂无奈叹气,喝下一口茶,只觉咽不下去,记忆游出又游进,先前的疑惑因这块玉佩解开了,心中却冷得不是滋味。
指节叩响木门,发出沉闷咚咚声,屋里人只觉得整个脊背僵硬,起不了身。
不等原茂开门,门外女子径直推开门进来了。
光又照进来,女子一手扶门,她袖口闪过的光好似鳞片错觉,光影下对方的身影与那红鱼重叠。
知道她会回来,原茂沉滞地站起身,“你回来了。”声音传入自己耳中,不自然,倒还不如不说这句话。
雨烟也似看见了桌上的玉佩,忽地摸了摸自己怀里。
一阵战栗从脚底窜上头顶,雨烟手里的透花糍像提不住似的,掉到地上,还能……是普通的雨烟吗。
原茂见状心又沉下去几分,低着头不愿面对,他有些害怕了,可他又希望对方辩解,如果她现在说那块玉佩不是她的,他也会接受的。
“那块玉佩,你从哪来的?”雨烟声音颤抖。
原茂回:“有人捡到的,是你……”
雨烟心中胡乱地猜忌接下来的话,不等对方说完,她道:“所以你都知道了,是吧,那麽聪明。”
原茂脑子一空,不知说些什麽了,可雨烟居然笑了——哭可以安慰,害怕可以哄着,可她笑了,自己要如何?
先前的疑惑都不想管,原茂宁愿没有这块玉佩,宁愿没有遇见那条红鱼——可这真的是心里所想要的吗?
雨烟低身捡起油纸包,走上前,原茂下意识後退一步,只觉不妥,他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躲开。
“对不起。”
雨烟说不出别的话,她觉得亏欠,自己的劫数,为何又要牵扯进一个前途大好的人,灵物又怎样,在世人眼里与妖无异。
身份暴露,雨烟不想再呆下去,因为对方是原茂,她不敢面对接下来的质疑。
伸出的手又愣住,原茂看着对方拿着玉佩出了书房。
伸出的手,为何拉不住她,又在阳光下闪动的落珠,已不是茶滴。
待青色身影消失在门外了,原茂才突然能够迈腿追上去,只不过几秒,跑到转角一看,脑海中的身影已经不见。
会永远见不到了吗?他心中忽地冒出这样的感觉。
不知跑了多久,原茂跑到码头,当时就是在码头将鱼放回去的吧,假若自己在这等她,等到的是她,还是衔着玉佩的鱼呢?
原茂明明下定了决心跑到海边来,却又慢慢退回去了。
能如何,能如何呢?
夜晚携着夜色涌来,隔二人心,隔两方情。
苍德毁了那块假玉佩,看着徒儿,只叹气。
十六话真假玉佩事毕,何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