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沾秋一点水月愁
六月十九,海淘贝不如雨烟意的热闹起来,阿风与小桃却欣喜。
“掌柜娘子,这玉瓷瓶如何卖啊?”“掌柜的,你家东西比别处的要新奇些……”“掌柜娘子,”“掌柜娘子,……”“掌柜的……”
“雨娘子,你这些宝物都是哪里来的?”阿风帮衬着雨烟,将客人的器物装进盒子里。
小桃接过雨烟递来的木盒,看着雨烟,也在等这个答案。
雨烟收了钱,见客人们都招待得差不多了,低头回:“我先前往长安时,途经杭州,那里的宝器行才是真的琳琅满目,匠人技艺皆高超。”
阿风与小桃将盒子递与客人,笑着将客送至门外。
小桃跳着回来,问:“雨娘子,如果要像你一般,去到那麽多地方,该如何?”
“我觉得至少要有钱吧。”阿风说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人常言,财为外物,阿风讲的钱是最容易却又最困难的东西。”
雨烟见客人都已离开,将他们引入小院,三人舒服坐着。
小桃捧起茶杯,“雨娘子,我不懂,为什麽钱又容易又难呢?”
雨烟向两个小孩道:“挣钱的法子有很多,有钱就可以买东西,去到许多对方,可是,不是什麽东西都能用钱买来的。”
院子中被微风拂得平静,屋檐的干草晃啊晃。
“雨娘子,我知道了我知道,”阿风兴奋地举手,“光阴!光阴是钱买不到的。”
雨烟欣赏地看着这个小孩,续道:“不止光阴,挣钱靠的是自身的能力,能力是别人怎麽也买不到的。”
“阿风,你何时能上学堂?”
“明年吧。”
“小桃,你可会女工?”
“阿娘会,她说後面再教我。”
“对啊。”雨烟温柔地看着两个小孩,“阿风若读书读得好,日後考了进士,为官便得俸禄。小桃若精女工,日後再招工开个裁衣铺子,也不愁挣钱呀。”
两个小孩难得安静下来细细思索,阿风扣着手指,小桃呆呆望着杯子,风里带来一些炊烟的味道,“雨娘子,这茶喝慢了有些苦。”阿风道。
小桃捧着脸,转向雨烟,“雨娘子,那你呢?找到铺子里的宝物要好多好多钱吧?”
雨烟笑着,对小孩子还是不要说那些大道理比较好,她回:“因为我活了许多年岁啊,只要专于心中一件事,就一定会有好运的。”
“雨娘子怎麽知道的?”小桃又问,雨烟回,“你们就当是神仙跟我说的吧。”
阿风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盯着雨烟,可小院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他忽地转头望见了自己阿娘提着大堆菜回来。
他将想法咽回肚子,随着雨烟与小桃去接过东西。
海淘贝又如昨日一般,巳时过一刻便关了铺子门,宝珠器物静静躺着,闻着旁的院子中飘来阵阵饭香。
大娘们拗不过雨烟,只让她帮着炒菜,阿风与小桃则是在铺子门口迎接着到来的另一波‘客人’,巳时末,院中人语被饭菜的鲜香压下。
雨烟与阿风丶小桃还有大娘们五人坐一桌,不时有小孩子跑来,或是戳戳她的胳膊,或是轻轻唤她雨娘子,有的孩子手里提着一小包茶叶,有的将碗中的菜夹给雨烟。
百家万家,如此心连在一起,才是一家吧,一家固为国。
于是後面海淘贝一天中需要迎接两批客人,小桃与阿风仿佛先行迈入了小工的行列,整天不是帮雨烟看店,就是接过钱跑去外面买来好吃的分给雨烟。
“雨娘子,你如果离开了,这铺子要怎麽办?”不知哪日阿风这样问她。
雨烟回:“铺子一直在,小院也会一直在的,大不了麻烦麻烦你们阿娘,将这铺子托付给她们如何?”
小桃盈盈笑着,道:“雨娘子,是神仙要你来的嘛,我先前没听过有这麽好的人。”
阿风忙接上道:“对啊对啊,阿娘说天子都不管我们,天底下哪还有雨娘子这样的好人。”
一阵穿堂风抚面,雨烟听着小孩子的话笑起来,头上红宝兰花钗反射屋外日光,摇晃间映照在阿风与小桃眼中。
突然出现在明州的好心娘子,原来女子的温柔撑起暖意,就得到有力的回音,纵然宝器华光满屋,不如自己心中一缕光明。
小院每每充斥着孩子嬉笑,铺子里每每来了熟客,便觉着世间都应降下美好才是。
七月七,乞巧至。
雨烟在明州,独自坐于溪边,夜色中明月皎皎,她望天,摸索着手中一根细针,针尖锐利地划过指腹,後是略感粗糙的针眼。
雨烟举起针望月,针孔放不下月亮,重重叠叠地盖在一半明亮圆盘之上,她忽地舒气,将针轻轻抛入小溪,一点闪亮没入流动的月光下。
月亮依旧,流水依旧。
远也不近的荣城之中,原茂继宴席後再也记不得那个女子眉眼,先前未曾有如此记忆不清之时。
乞巧乞巧,女子节日,原茂趁着宵禁前五刻上街,却不知自己为何要漫步河边了。
贪心夜色的小孩子跑着笑着,路过他身边向他道了一声原县令好。
“原县令。”原茂独自喃喃,“那女子……我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