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都流不出……
灵物何遭如此威胁,皆因人间因果,一方小小牢房何就能困住雨烟,原茂觉得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是累赘,功不抵过。
回想先前平常,许是溺在平安中,不见暗处锋芒,若用爱牵绊住本不在人间的神仙,是不公的。
或许,自己不该记起才对,该是永远忘了,忘了,便不用遵守约定了吧?
于是河风拂面水长流,无有清醒,只叹万江永无倒流之日,只围观轻笑。
原茂寻了韩县令,再次找到了古曷。
古曷坐在好几步开外,问:“原刺史找我有何事?”
原茂站着,笑回:“古医不用如此戒备,古医为何要助奉化抓取那恶贼?”
古曷讥笑一声道:“那黄鼠狼精走了歪路,欲以气血替代修行,先前我还在明州时他不敢造次,而今我一走,他便忍不住,我只好回来收拾他。”
原茂作揖道:“有劳古医,我替明州百姓谢谢你。”
古曷脸上浮起疑惑,一瞬压下,“你不问我什麽珍珠丶小雨烟之事了?”
原茂脸上仍挂笑,往一旁柜中取了檀木盒来,捧在手里。
他将盒子放在古曷身边的桌上,僵硬地收回手,浅声道:“古医,我不知珍珠如何,也不记得雨烟雨娘子如何,而今我是明州刺史,仕途为先,不便深究。”
“你若认识雨娘子,便帮我把这珍珠还给她吧。”
古曷盯着原茂那张笑脸,打开檀木盒,三颗珍珠都是真货,她最後问:“你真的如此想?”
原茂从牙缝里挤出话道:“雨烟是仆从,没有什麽好纠结的。”
“好啊!世间皆这般,我成了你的意。”
原茂听见古曷冷哼一声,将木桌拍得响亮,一把盖上那檀木盒子便消失在了门外。
他现在才觉得人活于世可以如此空虚,内心坚定而又如此不舍,人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还好雨烟回到了海里,还好雨烟不用一直对付世间麻烦事了。
他摸出怀中最後一颗珍珠,摸出那颗雨娘子留给失忆後的原茂的珍珠,又小心翼翼放回怀里。
近卫推门走进房间,疑惑中却见原茂掩着面笑着,指缝间光流暗动,一泪坠下。
于是门开又闭,字画翻飞。
十一月十五日,雨烟捧着那檀木盒子愣神,任由初冬寒风钻进店内。
须臾,郑起走进店内,问:“雨娘子若有空闲,可否宣味楼同行。”
雨烟晃悠着放下檀木盒,她觉得此去可以讲清一些东西了,于是道:“好啊,郑郎君待我关了店门便是。”
郑起一身淡蓝圆领襕衫,背影甚是得意色,雨烟与他的仆从并排而行,郑起却刻意放慢脚步与自己并肩。
郑起问:“雨娘子说自己原先在明州开店,怎又会来括州?哪般都比不上吧。”
雨烟回:“各地皆有需要帮扶的老小,一处处来罢了,地方贫与富又有何区别。”
郑起扬手指过街边一间间铺子,道:“雨娘子若喜行商,这街边店铺皆是郑家産业,雨娘子若还要到别处,郑某也可支持一番。”
行商,一处地方有一处的商路,她先想起的是原礼。
雨烟瞥一眼郑起,此人此刻是装都不装了,可说到底,对方又了解自己多少?
二人在宣味楼二层坐下,街边景色尽数框进一方窗子中。
郑起点了许多吃食,雨烟只多要了一盏茶。
仆从被郑起支走,他道:“其实雨娘子你租店铺那日,我便注意到你了。”
雨烟撇过头道:“郑郎君,看人不能只看表象。”
郑起扬手示意雨烟吃菜,又道:“我当然不是如此肤浅之人,而我知道,雨娘子也定不是只有表象之人。”
雨烟闻言轻笑一声,这个郑起从商少从文,客气中带着精明,她道:“可郑郎君知道的,我已有婚约。”
“待你说出婚约之人的姓名前,我不会放弃的。”
“他是官家人,我不便道明姓名。”
郑起不语,笑着吃起来,“尝尝这点心,你爱吃的。”
而後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些不搭杠的闲话,雨烟吃了点心喝着茶,此行算是好聚好散。
之後十一月十四,冬至接假期,郑起没再出现在字画店内。
雨烟每日间端着那檀木盒观赏,既还珍珠,原茂已是记起所有,可他还留有一颗珍珠,留有那块玉佩,真是猜不透。
人心,原是多变的?
雨烟才明白自己心中情感可是太单薄,太浅显。
夜色涌上,如蓝海拍岸,卷开世间真底色。
五十六话止奔河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