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的命令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一旦下达,便迅咬合转动。
第二天,苏韫莬的“课程表”便以极其高效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不是纸质的,而是直接同步到了他那块智能手表的日程提醒里,并强制弹窗,无法忽略。
【上午:o-:o:古典音乐鉴赏(线上)】
【下午:oo-:oo:西方艺术史(线上)】
【晚上:oo-:o:礼仪与形体(线下,教师上门)】
日程排得不算满,却充满了秦铮式的风格——系统化,精英化,且完全不容置疑。
九点半整,客厅那台巨大的高清显示屏自动亮起,一位气质优雅、声音柔和的女教师出现在屏幕另一端,开始娓娓讲述巴赫的赋格艺术。音画质清晰得如同真人面对面。
苏韫莬被要求端坐在指定的沙上“听课”。他像个被摆好位置的木偶,目光空洞地看着屏幕,耳朵里充斥着严谨而优美的乐理分析,大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复杂的音符和结构,无法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任何涟漪。
教师偶尔会提问,通过麦克风传来:“苏先生,您对刚才那段旋律的对位手法有什么感受吗?”
苏韫莬只是沉默,或者垂下眼睫。
屏幕那头的教师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并不强求,只是继续流畅地讲下去。
下午的艺术史课程同样如此。精美的画作幻灯片一张张闪过,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讲师学识渊博,引经据典。苏韫莬看着那些人类艺术的瑰宝,却只觉得自己像博物馆里一件被强制参观的展品,与那些自由奔放的艺术灵魂隔着可悲的厚壁。
他偶尔会走神,目光飘向窗外,或者无意识地摩挲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粘土小人。智能手表会轻微震动一下,屏幕上弹出提示:【请集中注意力】。
无处不在的监控。
晚上的礼仪课教师是一位年纪稍长、举止一丝不苟的女士,姓莫。她亲自上门,带着一种老派贵族的矜持和严格。
她并不关心苏韫莬的意愿,只是机械地指导他站姿、坐姿、用餐仪态、甚至是如何优雅地递接物品。
“背部挺直,苏先生。”
“手腕的角度不对,请再轻柔一些。”
“与人交谈时,目光应保持适当的接触,不要躲闪。”
苏韫莬像个提线木偶,被她摆弄着,做出各种僵硬而可笑的姿势。他感觉自己在被重新塑造,从内到外,被打磨成一件符合秦铮审美和需求的、精致的摆设。
莫老师对他的笨拙和麻木似乎有些不悦,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耐心。课程结束时,她微微颔:“秦先生对您期望很高,苏先生。请务必勤加练习。”
期望?苏韫莬只觉得这个词无比讽刺。
每一天,都在这种按部就班的“学习”中度过。周管家会准时送来适合课程氛围的茶点,温度永远恰到好处。公寓里的香薰也被更换,换成了据说能“凝神静气”的檀香。
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周到,无可指摘。
秦铮晚上回来,会偶尔问起课程进展。苏韫莬总是以沉默回应。秦铮也并不深究,似乎只要他人在那里,按照日程表执行,便已足够。
其他几人的“小动作”似乎真的停止了。群里安静下来,没有再收到奇怪的礼物或道歉。那把“秘密基地”的钥匙,苏韫莬最终把它放回了花盆底下,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探索那个可能的“出口”。
裂痕似乎被秦铮用这种强制性的“充实”暂时封堵了。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