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都掰碎讲给他听了,若再犯她可不会手下留情,徐聘转身带着徒弟继续往书房而去。
……
夏雨来的猛烈,噼里啪啦势要将世间浊气扫荡殆尽。
张庭静静立在屋檐下,衣袍下摆颜色暗沉不知被溅湿多久。
她从狂风肆虐观到雨击万物,一直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她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了下,回过头去。
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带着只小黑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大的那个嘴里正叼着她的衣物,见她看来还用它黝黑滑亮的头颅蹭蹭她的脖颈,小的那个睁着干净透彻的大眼有样学样凑过来蹭,没学到讨好人的精髓就胡乱蹭。
蹭得张庭一身水渍,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抚着一大一小的头,温柔地笑了,“你们是在安慰我吗?”
身为事件主角,纵然她冷静淡漠,不理会近日流言蜚语的攻击,不在乎朝中官员的轻蔑。
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她心中何尝不忐忑呢?但倘若她都怕了,站在她身后的人只会更惶惶不可终日。
“怎么在这站着?”宗溯仪刚午睡醒来,睁着双惺忪的眼见两头浑身湿透的马往张庭身上贴,精神霎时一震,快步过去两掌将一大一小拍开。
敦敦郁闷地鼻孔喷出热气,但从不敢在男主人面前放肆,暂且脱下身为王中之王的尊严,领着它的王嗣退开。
宗溯仪将人拉出来,脱下肩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又皱着眉擦拭她下巴的水痕,“多大的人了,还跟着畜牲胡闹,当心害了风寒!”
张庭握住他的手,嘴角牵起抹浅笑,“睡醒了?为妻也才站一会,稍后换个衣裳便无碍。”
宗溯仪眉眼漾开笑意,双手捧住她的脸本想亲一下,但想起上面才被两匹马湛了水上去,又有些嫌弃地退开。
来到张庭身后推她进屋,“快去洗漱换衣,我命小容送碗姜汤来。”
“好,小生就依郎君的吩咐。”张庭愉悦地迎合他的动作进屋,心头难得松快。
宗溯仪唇角翘了又翘,小声嘟囔:“你知道就好。”还扭过头狠狠瞪了眼一大一小两马,才踏进屋门。
小马懵懂地看向旁边伟岸的母亲,仿佛在说‘这只两脚兽为何能对王如此不敬’?
敦敦偏了偏马首,鼻端喷出热气,拱拱幼崽的身躯,像在告诉它‘身为王者要有包容奴隶的心胸’。
小马似懂非懂收回视线,踏了踏马蹄。
夏日的雨去的很快,没一会雨停了。
敦敦扬起高傲的头颅,重新拾起王者的尊严穿上,带着幼崽威风凛凛走了。
第118章
翌日朝会上,吏部官员齐齐站出来抨击礼部一众,礼部皆是一帮文质彬彬的弱书生,争得面红耳赤都斗不过吏部。
宋尹嘴角扯出抹轻讽,“刘大人,你不是号称‘朝中悍妇’,无人能辩驳过你吗?从前那么多大道理怎就说不出来了?”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快意。
刘瑜因她的诘问涨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却一句话都辩不出。
吏部人群中,不知谁突然笑出声,“礼部竟都是弱如鸡鸭之辈。”
“你!”
刘瑜张口斥责,可吏部人数众多,她一人难挡众口,又被逼得节节败退。
朝中群臣见状,心道:清流失了刑部、户部,果然不是浊流一派的对手。这么看来浊流一家独大,全面统揽朝堂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都密切关注清、浊两派的斗争,无人注意到端坐上首的成泰帝眼中掠过一丝骇人的寒芒。
宋尹若无所觉,志得意满呵退了清流一众,命人将张庭的罪证呈报给成泰帝。
“启禀陛下,这是罪官张庭的罪证,还请您览阅。”有这些‘证据’在,哪怕不至于处死张庭,但令她锒铛入狱轻而易举,届时再疏通刑部那边的关系,让一犯官畏罪自杀易如反掌。
吏部官员此刻无一不是挺直腰杆,直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甚至沉稳内敛如徐聘,都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得意洋洋阖上眸子,等候成泰帝宣判结果。
而礼部一众官员唉声叹气,宛若斗败了的母鸡,神情耷拉着。
有人知晓张庭的事迹,惋惜地紧闭双眼,心头分外不忍。唉!这么一位旷世奇才,今日便折戟于奸臣构陷了。
然而,在落针可闻的殿内,成泰帝缓缓拿起奏疏,只浅淡说了一句:“罪臣?宋尹,你已替朕给张庭定罪了?”
替?
普天之下,何人胆敢做皇帝的主?
徐聘双眼霎时睁开,眼底惊涛翻涌,脊骨窜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惶恐不已伏倒跪地。
“宋尹言语无状,请陛下恕罪!”
宋尹原本愣在原地,闻言立即扑倒在地,“微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责罚。”心头恐惧万分,全然不复方才的得意。
“殿前失仪?倒是伶牙俐齿,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成泰帝手捧着奏疏淡淡道,“徐聘,你这徒弟教得挺好。”
徐聘伏在地上,浑浊的眼顿时圆睁,“微臣教徒无方,请陛下责罚。”心里诚惶诚恐,陛下起疑心了。
“无方?你呀好得很,有吏部那一帮乌泱泱的官员在,朕哪敢怪罪你?”成泰帝眼皮都懒得撩一下,难得轻松开了个玩笑,“若朕责罚你这浊流头子,那帮人不得对朕群起而攻之?”
这、这是说浊流意欲谋反?
满朝文武大骇,尤其是浊流一派慌得六神无主跪倒在地,连这些日子隔岸观火的高相都怕得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唯恐被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