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那样做。”
宗溯仪感动不已,妻主竟然这样包容,果然深爱着自己。他发誓下次一定忍……
“因为狗能教好,但郎君教不好,这样做没有意义。”
宗溯仪:“……”拳头硬了。
骂他是狗罢了,竟还骂他连狗都不如!欺人太甚!
他整张脸都气红了,捏紧拳头扑过去要她好看。
张庭一动不动,又说:“可就算这样,我也甚是喜爱你。”
宗溯仪登时收住锋利的指甲,望了她眼,含羞带怨,再跟个温顺的小绵羊似的窝进她怀里。
往她胸口轻捶,嗔了句:“死鬼,你不早说。”
张庭呵呵,没说话。
外头天已大亮,马车一路驶离府城。
豚豚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小崽子独自缩在内侧,安安静静睡得很香。
看得张庭羡慕,她也想一个人待着。自己离家的日子是久了点,可宗溯仪也不至于无时无刻都要挂她身上吧?其黏人程度骇人听闻。
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张庭竟被一小儿郎缠得束手无策。
她精神萎靡靠在车壁,身上之人如蜘蛛般扒在她身上。她无神望天,无论是谁,暂且来解救解救她!
呼唤像被上苍听到,马车下一瞬停住。
张庭陡然一震,脊背挺直,睁大了眼,“怎么回事?”连说话都显得中气十足。
车妇回禀:“大人,前方前方……”声音隐约颤抖。
张庭猜不出是何大事,但正当理由送上门她不管了,火速将宗溯仪从身上扯下来,义正言辞:“郎君你且稍等片刻,为妻去去就来。”
他拽住她的衣袖,眼神黏黏糊糊,软绵绵地说:“我等你。”
张庭郑重点头,却在背过身那刻下定决心。
一朝脱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绝不再回马车!
外头人声沸沸,却分外整齐,像在喊某人的名字。
张庭挑了挑眉,思索她漳州府莫非还有哪位隐世大家,能引出如此热烈的追捧?如有机会,她可要好好利用一下。
掀开轿帘那一瞬间,她瞳孔一缩,被定住了。
乌泱泱的人影铺设在前方,原本一望无际的平地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如同大军压境气势如云。
他们见张庭出来更是激奋,一个个嘴里都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之大仿佛穿透天际。
她走下来,来到他们身边,嘴唇动了动,“芒种前后,大家不去抢收抢种来这里做什么?”
一名族老佝偻着走出来,“您为我们漳州府做了那么多事,大家知道您要走,无论如何都要来送送您。”
她招手叫了一群年轻人过来,都穿着儒衫,风度翩翩,自在一股书香气,一声不坑,目中含着感激的泪水,纷纷跪地叩拜她。
“这是我们漳州府今年二月考上的秀才,足有一百余人。您那时不在,我叫来给您磕头。”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钱读书,若不是您大兴科举,免了这些孩子的束脩,又推行勤工俭学的政令,她们哪能有今天啊?”
“谢大人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张庭扶了人起来,“我只不过是为尔等垫了块砖,路是你们自己走出来。何须谢我?”
漳州府又增加了许多读书人,她很高兴,这意味着火种将持续延续,只要年年如此,总有一日能比肩文风大盛的湖州府。
老者忍不住热泪盈眶,感慨:“您来之后,漳州府的孩子们,就不会再没书读了。”
张庭却不以为意,笑道:“往后人人都能读书,漳州府还能培养不少进士,举人。总有一日能比肩科举大府。”
人群中不少人掩面而泣,“可是您要走了,看不到这番场景……”呜呜咽咽,“大人您就留下来吧,一直做咱们的父母官……”
老者却呵斥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可不能想着拖累大人!”
人群中哭声满天,甚是不舍。
就在这时,一队人挤了过来,“县太奶县太奶,俺们来送恁了!”
来人跑得有点急,气喘吁吁的,“哎哟,总算赶上了。”
“县太奶,俺们没啥文化,但想送恁个东西做纪念,这不给恁带来了。”她挠了挠头,补充道:“俺们都没啥钱,你可不许嫌弃哈。”
张庭浅笑,回她:“若是奢靡,我还不敢收了。”这一行人都是凤仙的百姓,她外派为官的首个地方。
那人挠挠头,嘿嘿两声,在众人的拥簇下将布袋打开,然后从里头取出一把伞,上面铺满了碎布条,破破烂烂的。
确实够寒酸,但也算一份心意。
可张庭定睛一看,却彻底怔住了。
只见伞面绣着4个大字‘万民感戴’,伞面周围垂上一圈又一圈的小布条,每个布条上面都写着许许多多的人名。
这是所有凤仙百姓的签名,不会写字的,就在上面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