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漳州府怎么说?听说封了城,除掉张庭就除掉了,动漳州府做什么?”死那么多人,她届时御极天下,每年不得少收许多税?
高璆哼笑,“殿下有所不知,漳州府地处边陲,外接敌患,古来深受其扰,我朝苦不堪言。可若将整座漳州府变作一座疫病死城,盘横在敌我之间,可保敌军百年不敢进犯,您千秋大业不朽!”
“……”陈琉看着她,深深沉默了。
半晌,哈哈哈大笑,冲她竖拇指,“实在高明,高明啊!”
百万条人命说杀就杀,她老娘都不敢这么狠。
“有高大人为本殿筹谋千秋大计,本殿深感激奋,待我成事赐你封侯拜相,你我效仿宋时,共治天下!”今日视百万人如蝼蚁,谁知道日后敢不敢屠龙?陈琉决定为感念高璆的辛勤付出,登基之日就定为她死期。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高璆大喜过望,伏地叩拜:“谢殿下隆恩!”
陈琉微微颔首,笑意却不达眼底,扶她起来,曰:“大善!”
再看鄞州府。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庭身染瘟疫,却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鄞州府照常运转,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愣是丁点纰漏都不曾出。
一股冰冷的诡异感,爬上小厮的后背。
张庭病倒,莫非鄞州府还有别的大贤坐镇?
宁声也就是小厮,他趁郑二去府衙大堂,避开守卫,潜入机要文书下达的房间。
他穿过重重垂落的帐幔,隐约可见里头正卧着一个身影,他步步靠近,缓慢的,用极轻的动作掀开被褥——竟只是枕头。
“找我?”
一道懒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只觉心脏骤停,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张庭斜倚在桌案旁,穿着一身墨色常服,长发微湿,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冽气息,仿佛刚刚沐浴归来。她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濒死的灰败,反而神采奕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第193章
“你……”宁声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声音干涩得可怕,“你早就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想明白了。怪不得主事的高官出事,鄞州府还能有条不紊,这从始至终,分明就是对方设下的一场陷阱。
“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他连连后撤数步,目光惊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段时日有劳公子为我奔波。”张庭得了便宜还卖乖,取了两只杯盏倒了茶水,端的一副谦谦君子作态。
他几乎咬碎了银牙,“你故意让我报了假消息回去!你这个混蛋!”
张庭摇头叹息:“公子话何必说的这样难听?旁人要害我,我难道还要干瞪着眼,任由她迫害不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躁。
将其中一杯茶推向对面,“公子说了那么多,也来润润喉吧?茶是今年湖州府新出的龙井,滋味悠远甘甜。”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明明在对峙,分明是仇人,张庭怎么能风平浪静说出这样的话!
她越是平静不当回事儿,宁声就越是骇然,精神快要被折磨的崩溃。
他犹似碰了一团软棉花,攻击不成,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
完全猜不透对面的心思,他警惕后退半步,精神紧绷到极致,“你既已知晓,这又是什么意思?炫耀你胜利者的姿态?”
张庭被他逗笑,“炫耀?跟你又有什么可炫耀的?”连目光都带上了怜悯。
宁声又气又恼,如鲠在喉,但他确实只是个卑贱的探子。
“本官是想救你一命。”她吹了吹茶,微微抿一口,啧了声,差点把舌头烫麻了。
宁声轻嗤,简直要笑掉大牙:“救我?你得罪了高相,不思量自个儿的小命能不能保住,竟大言不惭说要救我?”
“且不论旁的。”张庭却不疾不徐说:“传了那么多假消息回去,你觉得焉能活命?”
对方不以为意嗤笑,咬牙切齿盯着她。
“我禀明高大人,讲明……”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止住,脸色蒙上了一层阴霾。
显然也知这个理由太过苍白,立不住脚。
而且高璆是那种深明大义的人吗?相反,她锱铢必较。
张庭又在此时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高相昨日弹劾了本官,理由便是守备不严、牵连百姓。高大人左膀右臂们可都附和着她呢。”
她勾起唇角,笑得很无辜,“你说高大人若是知晓,你给她传了假消息,害她在朝堂之上丢了那么大脸,她会如何对你?”
宁声脸色褪成一种死寂的灰白,想要张嘴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以高相折磨人的手段,他恐怕连有个全尸都难……
见鱼儿上钩,她继续道:“所以呀,本官是在救你。”
宁声不信她的话,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皆由对方所赐,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了。
将信将疑:“你要如何救我?”
张庭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
宁声小心翼翼坐下,面前正摆了一碗茶,热气袅袅。他紧绷的心顿时一静,尴尴尬尬捧在手里。
“事情既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公子何不将计就计,投入我麾下?”她伸出橄榄枝,“高璆能给你的,我不仅能够给你,还能保全你的性命。且我声名在外,不会让你做蝇营狗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