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关于这位皇女的印象仅限于,身体羸弱,出身低贱,不受宠爱,声名不显云云,她虽是下任皇帝的竞争人选之一,可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她本身也是深入简出,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
这样一个‘透明人’却某个紧要的节点拜访,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陈珏比两人还要茫然,她与这位四妹妹交情泛泛,实在不明白她的来意。但既然来了,无论好坏都得见见。
张庭与徐秋水作为肱骨重臣,自然也就留下了,必要时可为主公出谋划策。
没一会,小兵将帐帘掀起,一抹高大瘦削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来人背光,穿着鸦青的素袍,依稀可见优越的脸部轮廓。
陈珏十多年没见过陈辅了,是的,大皇女废太女五皇女,乃至早夭的三皇女,名字都代表珍贵的美玉,唯独四皇女叫陈辅,可见成泰帝对她的冷淡。
她无比陌生说了句,“老四你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惊呼:“大师姐!”
来人前进的脚步微顿,朝张庭柔和一笑,“小四你也在啊。”
张庭嘴唇动了动,辅臣,陈辅,可就是一人吗?
陈珏飞快瞟了眼爱臣,请老四坐下,又飞快地与徐秋水对视一眼。
她的左右手冲她点点头,显然意识到什么。陈珏收回视线,没追问爱臣与亲妹的关联,反倒问陈辅为何拜访?
杨辅臣也就是陈辅,一身文弱的书生气质,语气也很恭谨,但话却不客气:“我今日却是为一事而来。京城里,老五已经在准备登基了,而二姐你似乎不得存进。”
陈珏拧起眉,倒没生气,“你是来奚落我的?”
陈辅淡淡摇头,“并不,我是来帮你的。”
“哦?”
徐秋水垂首不语,揣测对方的心思。四帝女不得宠爱,又身无依仗,能出宫隐世埋名苦读多年,熬出了个传胪的美名,可见其布局与野心不小。今日求见主公是想趁火打劫,还是对整支军队都动了歪心思?
陈辅睫羽轻垂,耸搭着,“我只想了却一桩憾事。”抬首看向陈珏,一字一句坚定有力:“让她最忌惮最痛恨的人登上皇位。”
这个‘她’是谁,满室哑然。
陈珏摸着下巴,心说老五就是没有当皇帝的命,连最没威胁的老四都逼成仇人,合该由自己取而代之。
徐秋水心头疑云重重,在外从未有听五皇女苛责四皇女……但见主公神态,她兀自将困惑按下。
唯有张庭愣了愣,嘴唇微张,手指不由往内蜷缩。师姐走到今天,最痛恨的怕是成泰帝。
从前诸多疑问,在这刻柳暗花明。
她心中异样不止,看向师姐,又别开视线,缄默。
陈珏也没有全然信以为真,皇家人说的话好比拉过的屎,谁当真谁吃屎,“孤为何信你?”
一根葫芦藤上的货色,陈辅还能不懂她的意思?但她并不是非要取信于人,“信也好,不信为好。我都会为你创造条件,无论如何我都会做这件事,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话罢,她站起身往外走。
陈珏一噎,这是跟人谈条件的姿态吗?不想在她这得到好处?
叫住她:“你想得到什么?”
陈辅回首看了她眼,“我想要自由。”垂眸,径直离去。
陈珏纳罕:你一个皇女还不够自由?待徐秋水告知她陈辅的经历,她更困惑了,在外头混了十多年没人管,这还不够自由?
又沉寂了三五日,帝之四女突然宣称前太女才是当之无愧的储君,并言辞凿凿道她从前是遭人陷害,这话甫一爆发引得京中热烈议论。
四皇女虽然‘透明’,但怎么说都是板上钉钉的皇室宗亲,无论她势力微薄,她的支持对陈琉都是强有力的一击。
一个众叛亲离、不被承认的‘储君’,是否有资格登基?
朝臣私底下聚首谈及此事,无不唏嘘,“若日后站到台前的人是珏殿下就好了……”她们都是朝中老臣,陈珏位主东宫之时礼贤下士,脾气温和,是再好的君主不过。
“都小点声,再有三两日……那位就要登基了,可不能触她眉头!想想郑大人一家,哎呦!满门抄斩呐……”
“真相未有定论,仅凭莫须有的罪名就抄家问罪老臣,我看她比先帝还要暴虐淫逸!”
“嘘嘘嘘!别说了!我脖子还不想搬家。”
……
视线转到皇宫之内,青鸾殿。
陈琉能不知道杀错人了吗?当然知道,可意识到时她已经下令,君无戏言,要是驳回旨意往后叫她如何整治朝臣?
更何况,郑泽雁却是叫她丢了好大的脸,拿她阖家老小的命抵去自己脸面又怎么了?
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嘭——”满桌的奏章被扫落在地,宫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偌大殿堂空旷华丽,令她仿佛置身金銮殿,成了万万人之上的至尊。
陈琉原本愤怒的心,顿时生出几分大权在握的满足感。陈辅一个声名不显又无半点兵权的人,还妄想仅凭她几句话就动摇她的统治?痴人说梦!
自她掌管兵马以来,将禁军安插在各个角落,她敢说整座京都遍布耳目,只要有人有意妄动,顷刻间人头落地。
第225章
陈辅那头就递了消息说,城南的守卫全部打点好,让她们四天之后从此处突击。
陈珏捧着密信十分高兴,整个人由内而外容光焕发,好比一夜之间纳了十八房小侍。
时来运转,她会在陈琉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当然,作为一名好姐姐,还是会给妹妹尸身完整的体面。
可仅凭内外联合,就能将陈琉撵下台了吗?徐秋水仍觉几乎渺茫。五皇女虽不是作为储君培养,但经常在成泰帝身边侍奉,有些政治手腕,面对异军突起,凭借强大的兵力,很容易就能完成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