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这次的事情也是如此……我的选择可能违反了大部分人的道德准则,但这是我经过反复衡量后做出的别无选择的选择,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认为我是错的,也不想对不幸卷入这件事的任何人道歉。”
“殿下,您为什么一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仿佛您、您即将……”
“今天很可能是你们陪在我身边的最后一天了。”
雅里斯垂下眼睛:“你们因为我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即将为我失去生命,我想尽可能地把死亡人数降低一些,至少、至少……”
“殿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作为侍从陪在您的身边!”
凯利尔咬着眼泪说道:“如果您遭遇不幸,我会毫不犹豫地为您殉死!对我而言,陪在您身边、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就是我此生得到的最完美的幸福!”
“那样是不对的……”
“不!那就是我所认定的幸福!”
“也许吧。”
雅里斯叹了口气:“趁进攻还没有正式展开,你们几个带躲进神殿地下室的妇女儿童们通过密道离开被围困的底诺斯吧。”
“是。”
被点名的几个侍从含泪接过地道。
“凯利尔——”
“在。”
“把放在书架第三层的匣子里的记忆水晶拿来,我要录一段心声信息留给我弟弟……我有一种感觉,底诺斯的悲剧将让整个西大陆再次团结一体……至少,我希望他能从这场悲剧中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殿下,您、您……”
“大加冕仪式过后,我想交给他的东西已经全部交给他,最后一部分……我会在心声留言中给出足够的提示,就看他能不能下定决心……”
雅里斯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埃德蒙本人不希望我死掉,祂在找到获取我体内的东西的办法前也不会让我死掉……至于魔皇子,嗯,我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
“这太危险了!”
凯利尔颤抖地说道。
“所以我希望你们都从我身边离开。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们……如果你们和我一起被抓,很可能因为我的拒不配合遭遇种种残酷对待……”
“没关系,我不怕。”
凯利尔微笑着,将记忆水晶小心地放在雅里斯手中:“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对我而言,能够为您而死、死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
“你呀……”
雅里斯抬头,看向窗外:“真可惜,这里不是玛迦,窗外没有美丽的莉莉娅湖,只有闪耀得让人眼睛不适的神塔。”
“殿下……”
“你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想必早也已经发现他既是他又不是他,我在他身上寄托的不单单是亲人的感情……他确实不是他,又绝对是他……他会继承我的遗志,拯救我们的世界,将几千年来一直威胁着我们的东西永远赶出去……从长远来看,当前的种种牺牲都是必要的……这是我一生都在做的事情,也是我认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
“殿下……”
凯利尔有些结结巴巴:“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听不懂您的话,却觉得您的话里蕴藏着巨大的秘密,您看起来和过去的您完全不一样,超然得好像、就好像我们几千年来一直膜拜的雅的雕像……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您,我感到无比的悲伤,我、我……”
“害怕吗?”
“我只想陪在您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凯利尔颤抖地说道。
雅里斯低头,看着光芒朦胧如月亮的记忆水晶:“凯利尔,你能帮我把窗帘全部拉上吗?神塔的光芒太刺眼,我的眼睛有些受不了。”
“是的!是的!”
凯利尔哽咽着走到窗前,关上窗户,放下窗帘。
房间顿时变得昏暗。
“……这样我就可以在听不到声音的封闭环境中安心完成留给弟弟的重要信息了。尽管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突破圣地骑士团和市民志愿团进入内城。”
雅里斯的声音温柔得好像海潮低喃,与房间外如火焰般把所有人卷进去的喧嚣、匆忙形成鲜明的对比。
……
……
底诺斯的上空飘荡着一种奇怪而安静的气氛。
收到敌袭消息后,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士兵们——不论是负责底诺斯保卫工作的圣地骑士团的骑士们还是昨天刚放下武器的市民志愿团成员或是怀着虔诚信仰的普通信徒——都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应战工作,抱着决死的心等待着拥有压倒性强大的敌人们。
穿着灰褐色长袍的苦修士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神殿大广场,一动不动地围绕着无法战胜的黑魔道师们,兜帽下的脸庞没有悲伤,没有紧张,通体散发出只有做好全军覆没觉悟的人才拥有的宁静与安详。
“这些人是疯了吗!”
黑魔女忍不住发出抱怨。
苦修士们面对死亡和毁灭表现出的平静让她浑身不舒服。
“他们没有疯,他们只是为了守护神殿和信仰,随时准备舍弃生命。”
“海神祭司”嘲讽地说道,抬头,看了眼大神殿的高处:“为了一个傲慢自私的公主,值得吗?”
“你懂什么!靠恐怖和把戏欺骗、统治民众的怪物!”
腰部以下都被黑魔女的土堆牢牢固定的兰斯痛恨地骂道:“像你们这样的怪物永远都不会懂什么是高尚!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值得献出生命的伟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