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
林澈在陆隅怀里没有任何回应,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像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破败玩偶,泪水浸湿了陆隅胸前的衬衫,也烫伤了他的皮肤。
陆隅猛地吸了一口气,他抱着林澈站起身。林澈的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任由他抱着,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泪水顺着陆隅的脖颈流下。
陆隅将林澈放在了大床上,扯过床上的羊绒毯仔细的将林澈裹起来,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陆隅用纸巾轻轻的擦拭着林澈眼尾的泪水,此刻他的情绪平复了不少,陆隅心里面浅浅松了口气。
林澈的脸埋在羊毛毯里,声音闷闷的小声“嗯”了一下。
陆隅单膝跪在床前柔软的地毯上,视线与陷在羊毛毯里丶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林澈平齐。
陆隅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斟酌着,力求清晰真实,不带有任何可能再次刺激到林澈的歧义。
“刚才办公室里那个人,”他开口,语气尽量平稳,但提到那个人时,眼底还是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他姓周,叫周明轩。”
陆隅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澈的反应。林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父亲,周国栋,是我们集团一个合作了很多年丶关系还算稳固的供应商。主要是建材这块的业务,合作了快十年了。所以,这个周明轩,名义上算是……一个认识很久的丶在生意上有来往的侄子辈。”
他特意强调了“生意上”和“侄子辈”这两个词,划清界限的意味非常明显。
“今天下午,他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是关于他们公司一个新项目的融资意向,电话里说不清楚,希望能当面沟通。”
陆隅的眉头微微蹙起,继续说道,“他父亲确实提前跟我提过一嘴这个项目,说会让儿子来跟进,我也没多想,以为就是正常的业务汇报。毕竟……合作这麽多年,他父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陆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所以,我让他上来了。他进来的时候,表现得很正常,规规矩矩地汇报项目情况。”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汇报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往前凑近,说有一份补充材料的细节要指给我看。我根本没防备!我以为他只是要递文件!结果……”
“宝宝,”陆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伸出手,隔着厚厚的羊毛毯,极其轻柔地握住林澈放在身侧丶依旧冰凉的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发誓。我跟他,除了他父亲那层生意关系,私下里没有任何交集!我连他电话都没存过!今天之前,我甚至都快忘了有这麽个人!”
陆隅的声音哽住了,眼眶再次泛红。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裹着林澈的羊毛毯上,“对不起,澈澈……真的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闷在毯子里,带着压抑的哽咽,“让你受委屈了,让你……心里疼了……都是我的错。”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陆隅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被裹在羊毛毯里的林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陆隅猛地擡起头,只见林澈那双红肿的眼睛依旧看着他,他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落,覆盖住大半眼眸,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
林澈修长的手指落在陆隅泛红的眼眶上轻轻的碰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他直视着陆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一刻陆隅彻彻底底明白。
那办公室里刺眼的一幕,于林澈而言,绝不仅仅是一次误会,一次吃醋,一次难堪的目睹。
那是深埋在他心底丶从未愈合的旧疮疤被血淋淋地撕开———那个关于“被抛弃”丶“不被选择”丶“永远可以被替代”的丶根植于童年的巨大恐惧。
林澈看到的,不是简单的职场骚扰,不是陆隅可能的失守。
他看到的是他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得到的爱,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爱,正在被人觊觎,甚至可能……被夺走。
这瞬间的冲击,激活了林澈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他又要被丢下了。
这才是他“心里疼”的根源。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丶对被抛弃的恐惧,在那一刻被彻底引爆,铺天盖地,几乎将他吞噬。
那痛,远超过任何嫉妒和愤怒,是关乎存在根基的崩塌。
所以林澈的安全感,从未真正建立。
陆隅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看着毯子里那双依旧红肿丶带着深深倦意和脆弱依赖的眼睛。
他单膝跪地的身体向前倾去,没有再去擦拭林澈的眼泪,而是伸出双臂,隔着厚厚的羊毛毯,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将林澈紧紧地丶牢牢地拥入怀中。
他需要做的,不是再一次的保证,而是用行动,日复一日,去重建那份被他无意间撼动了的丶林澈赖以生存的安全感。
“傻瓜……”陆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刻进骨血,“我怎麽可能会不要你?”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林澈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细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