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到自己车位的通道附近,脚步便猛地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倚靠在不远处的承重柱旁。那人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幽暗中明明灭灭,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是蒋停云。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姿态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但那深灰色西装上沾染的丶与这整洁环境格格不入的细微烟灰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看到林澈出现,蒋停云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利落。他直起身朝林澈走了几步,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一个不会显得过于冒犯丶却又足以拦住去路的距离。
“林先生……”蒋停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得甚至有些过分的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打扰您了。”
“蒋先生,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在锦书做出决定之前,请您不要以任何方式接近我,或者试图通过我接触任何与安安相关的人或事。”林澈转头看着蒋停云的脸平静的说着的同时擡手将车子解锁。
他刻意加重了“任何方式”四个字,目光仍然没有丝毫闪躲地直视着蒋停云,停车场昏暗的光线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映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蒋停云脸上的歉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复杂。他似乎想解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直接的坦白。
“我知道。”蒋停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甚至放弃了之前那种刻意的卑微姿态,“我明白我的行为已经越界。但我……等不了。”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双与安安极其相似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林澈从未见过的浓烈情绪——焦灼丶痛苦,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恳求。
“林先生,我知道陆总对您……很不一般。”蒋停云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澈,仿佛要穿透他冷静的外表,“我查过,或者说,不难查到。陆总对您的保护,几乎是密不透风。”
“所以呢?”林澈的声音冷得像冰,“蒋先生这是在威胁,还是在暗示什麽?”
“不!绝不是威胁!”蒋停云立刻否认,语气急切,“我只是……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正因为我知道陆总对您有多重视,正因为我知道通过您去影响锦书和安安的路几乎被陆总完全封死,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在这里等您!”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林先生,我别无他法!锦书她……她根本不愿意见我!所有送去老宅的信件丶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所有试图联系她的电话,都被拉黑。我甚至……连远远看安安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蒋停云近乎哀求地看着林澈,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体面在此刻荡然无存。
地下车库的灯光惨白地打在两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排风扇单调的嗡鸣。
林澈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痛苦和恳求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与安安如出一辙的丶此刻却盛满绝望的光亮。
陆予安那张稚嫩的脸和现在在停车场里的卑微请求的蒋停云的脸在林澈的脑肿交叠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感官。
陆隅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如同警钟般在林澈脑海中轰然回响:
“别拿你的心软,去赌别人的良心。”
“锦书的路,让她自己选。但安安的平静,必须守住。”
“无论他因为什麽原因回来……他只能等,只能求。”
蒋停云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吗?
也许是。
他的恳求是卑微的吗?
的确是。
但这份痛苦和卑微,在锦书独自承受的五年丶在安安缺失的父爱面前,在林澈必须坚守的底线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林澈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脸上的最後一丝动摇也彻底消失。
“蒋先生,”林澈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车库里,“您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资格评判。但锦书和安安的生活,不是您用来缓解自身愧疚和思念的解药。”
“您的要求,我无法答应。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在没有得到锦书明确许可之前,我都不会向您透露半个字。”
他微微侧身,做出准备离开的姿态,目光却依旧锐利地钉在蒋停云脸上:“您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打扰到了我。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说,尊重锦书的意愿,也尊重陆家的底线,那麽,请立刻离开。不要再试图通过任何方式联系我,或者出现在我面前。”
林澈顿了顿,语气带着最後的警告:“否则,下一次站在您面前的,就不会是我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将是陆隅,以及陆隅不容触碰的雷霆手段。
说完,林澈不再看蒋停云瞬间变得灰败而绝望的脸庞,他利落地转身正拉开车门踏了一只脚进去,身後的蒋停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注射剂针尖就直直的抵上了林澈的脖颈处。
“林先生,我也不想这样。”蒋停云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很好,真的很好。陆隅的眼光……确实毒。但是。。。。我已经无路可走。”
林澈微微侧头看见熟悉的针筒里面注满了药物,他不敢动,蒋停云手中的针尖正好抵在他的颈动脉处。透过车玻璃那扭曲模糊的反光,林澈清晰地看到了蒋停云眼中的疯狂。
“把车门关上。”蒋停云的声音贴着林澈的耳後响起,针尖又往前顶了顶,一丝细微的刺痛感传来,“慢慢退出来。别耍花样,林医生,你很清楚这针里的东西打进血管会是什麽效果。足够让你安静地睡上几个小时,或者…更久。”
林澈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清楚的知道蒋停云的目的不是杀他,而是控制他。但这并未减轻丝毫恐惧,被强行注射未知剂量的药物,後果同样不堪设想。
他依言,用极其缓慢不引起对方任何过激反应的动作,将已经踏进车里的那只脚收了回来,然後轻轻关上了车门。金属合拢的轻微“咔哒”声,在死寂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